魏巍的案子是过年后正月十八开的庭,因为白东方在外头替他上下打点得周到,供也串好了,庭审后,法院给他按防卫过度定的罪,判了五年。宣判时魏巍当庭表示了服从判决,不再上诉。判决之后十五天,魏巍被法警押送到了沈阳北郊的大北窑劳改大队,也就是辽宁省第一监狱服刑。
魏巍的案子之所以能判得这么轻,除了白东方给他托了人说了情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毛新华放弃了申诉。否则以毛新华的地位和能量,白东方纵然有钱,也掰不过他的。毛新华之所以放弃申诉,主要是他对毛天哲这个结局早有心理准备的,而且老是翻腾这个事儿,不但对谁都没好处,还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他也就看开了,认命完逑。只是从毛天哲死后,毛新华对毛永的管教严格了许多,他不想再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了。
判决生效时魏巍年龄还不到十八岁,按说是要送往辽宁唯一的少年监狱——锦州少年管教所服刑的,待到年满十八岁后再转往成年监狱接受劳改。但是白东方为了方便照应他,又出钱让吴瘸子走了门子,直接把魏巍送到了大北窑,反正魏巍离着十八岁也就还差几个月时间了。
谁曾料到,魏巍就是利用十八岁生日前的这短短数月,又一次大开杀戒,他的威名也将在一夜间震撼沈城。
在看守所待的那段时间因为有人关照,魏巍并没有体味到蹲监狱的真正滋味。来到了大北窑后才算明白,监狱里的犯人也分着三六九等,而且除了正式的监狱纪律外,还有种种当时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奇怪规矩,像他这种第一次进来的生瓜蛋子,难免会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报到后不到一个星期,魏巍就把所在小队的队长给得罪了。起因是小队长让魏巍洗衣服,魏巍没有搭理。小队长当时也没怎么样,骂了句:“给脸不要脸,你等着好看吧!”便把这事撂开了。结果当天半夜时,一帮子犯人在小队长的指挥下把魏巍从被窝里拖出来,打了个半死。第二天魏巍把这个事情上报给了带队的管教,管教听了连理都不理,反而劈头盖脸扇了魏巍一顿耳光,呵斥他以后少惹麻烦。又把小队长叫到旁边,嘀咕了好一阵子才走。
魏巍哪里知道,他这么做是犯了监狱里的大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是脱了一层皮!
隔了一天晚上收工的时候,管教干部给魏巍调换了监舍,把他调到了大队长所在的一号牢房。大北窑监狱当时共有一千二百多号犯人,设有一个总队长,由管教干部担任,下设六个大队,每个大队二百来人,队长由有背景或资格老的犯人出任。每个大队下面又有五个小队,每队四十人左右,队长也由犯人充当。每个小队同住一个监舍,睡的是那种左右两排的东北大炕。魏巍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调到一号监舍,但他抱着铺盖卷走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因为这里的犯人看他的目光十分奇怪,不是敌意,也不是排斥,而是带着几分嘲弄,几分冷漠,还有几分他此时尚难以读懂的含义。
熄灯后魏巍加了几分小心,没脱衣服就钻进被窝睡了。可是很不幸,他最终还是着了大队长的道,也直接促使他不顾一切地进行了一场屠杀!
大队长的名字叫胡德田,已经四十多岁了,过去在沈阳道上也算个人物,他是因为强奸妇女遭到反抗后,把人家给掐死了,结果判了死缓后又转为无期。胡德田在大北窑已经蹲了十年出头,是去年才当上魏巍所在的一大队队长的。这个人除了够坏够阴之外,还是个变态,经常鸡奸刚进来的新犯人。
这天晚上魏巍睡了没多一会儿,有人把他推醒了。他睁眼一看,本已经熄灯的监舍里此时明晃晃的,南北两边的窗台上各点了十几根蜡烛。魏巍问推醒他的那个犯人:“这是要干啥?”那个犯人嘿嘿一乐,说道:“胡大队看上你哩!要洞房花烛!”
“啥?”魏巍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那个犯人猛的扑上来按住了他双肩。其他的犯人早准备好了,呼啦围过来,七手八脚掀开魏巍被子,先把他翻了个个,让他屁股朝上,然后堵嘴的堵嘴,按胳膊腿的按胳膊腿,牢牢控制住了魏巍。这时候胡德田赤裸着下身迈着方步走到了魏巍身后,他嘿嘿淫笑着,环顾众人说,“小的们!上眼瞧啊!”
犯人们“嗡!”的一阵哄笑,许多人还压低了嗓子嗷嗷叫唤着,一脸的迫不及待。
“去!”胡德田又指着一个犯人说道:“拿块猪胰子来,老子还没上润滑油呢。哈哈。”被他指定的犯人小跑着取来一块黑乎乎的肥皂头,胡德田用它仔细蹭了半天,这才上前一把撸下了魏巍的裤子,掰开他的屁股蛋,俯下身子去……。
魏巍被众犯人摁住后,尽管心里早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不过未经世事的他却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胡德田对他干的竟是这调调!他使出吃奶的劲挣扎,奈何此刻情势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好虎难敌群狼!最终他还是遭了胡德田的侮辱。
等胡德田完了事儿,众犯人放开了魏巍,魏巍已是浑身大汗,几欲虚脱。他挣扎着自己穿好衣服,在黑暗中坐起身来咬牙望着窗外,一个可怕的计划已开始在他脑海中酝酿。
次日早上起来,还没上工,管教干部又来了,又说要把魏巍调回他一开始所在的五号监舍。魏巍没办法,但也暗自庆幸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他抱着铺盖一瘸一拐跟着管教去了。回到五号监舍,那里的人看着他都笑,目光中尽是嘲讽和淫亵。
小队长第一个上来招呼他,“咋样啊小魏?老胡的鸡巴还够劲吧?哈哈哈!”听了小队长的话,其他的人都放肆地大笑起来。
魏巍没说话,也没动,他只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小队长。
这个小队长的名字叫马新阳,三十来岁,因伤人致死被判了十五年,也是个重刑犯。此刻他还不知道魏巍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根本就没把这个毛头小子放眼里,见魏巍这样看他,就上前搭着魏巍肩膀,也盯着魏巍眼睛,阴笑着说道:“呵呵!看样子还是不服气呀?真有种!不过不要紧,早晚有你服软的时候!到时候咱看是谁硬过了谁!”
这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犯人,上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对马新阳说道:“马队,小魏还是个孩子,又是头一回进来,不懂规矩是正常的,你甭跟他一般见识。”
“哼!都他妈这么整,你让老子这队长以后咋当?”马新阳倏然变下脸来。
“是……是……”中年犯人唯唯诺诺,再不敢多说。
马新阳又是阴阴一笑,对魏巍说道:“小魏,快上工了,这会儿先不修理你。咱们的账慢慢算。”说完撇下魏巍,哼着小曲一摇三晃出了监舍。
那个年代计划经济弊端初显,市场经济还处在萌芽期,正是中国经济秩序混乱到极点的时候。各个行业,各个单位不分性质的,甚至包括军队在内都在经商搞创收,狱政系统也没幸免。大北窑是个农改大队,但地早不种了,这几年利用毗邻棋盘山的有利条件,开山石砸石子卖,经济效益一度相当可观。犯人们上工干的活就是把大块的石头敲碎成石子。
上工的时候各个大队长都不用干活,他们主要负责清点人数,管理劳动用的工具。小队长基本上也不用干活,他们主要负责监工,督促犯人完成劳动定额。
这天出工后,魏巍忍着屁股的疼痛,活干得非常卖力。这就是魏巍的这个人的秉性,无论干什么,都会全力以赴去认真干好。可惜的是,在监狱中干得再好,也不可能在石子里头砸出花来,更不能改变魏巍的命运。
吃过中午饭,犯人们休息的时候,马新阳把整个小队的人都召集了起来。他也不多说话,只是冷不丁一把揪住魏巍脖领子,劈头盖脸就开始暴打,等魏巍抱着头窝地上不动了,其余那四十多号犯人则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组织纪律性,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从魏巍身前走过,每人踢了魏巍一脚。这时有些其他小队的犯人凑热闹,也过来排到了队伍里,让魏巍挨了不少冤枉打。
等到众人都踢完了,魏巍已经躺那里不能动了。其实这一幕,那些全副武装的看守都看见了,只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谁都懒得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巍收敛起锋芒,每天除了干活,一句话也不多说。他也成了五号监舍的两个鱼腩之一,谁都敢欺负他两下。另一个鱼腩就是那天给魏巍说过情的那个中年犯人,他原本是中学的校长,还是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为人还算忠厚。几年前他女儿得了白血病,为了给女儿治病,他贪污了学校公款,最后女儿的病也没治好,他也判了刑。这人的名字叫李焕章,多年后,便是他和魏巍联手,最终扳倒了当时已经号称“沈阳霸主”的刘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