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再一次对着窗户发呆。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眼神更加迷茫,恍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又似乎是大彻大悟的另一个境界。
回忆起之前种种,只若隔世的匆忙。
他想着,幸村精市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姓氏赋予他的高贵,还是天资赋予他的完美。又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渺渺众生中一个苍桀的灵魂。
冥冥白雾中,脑中一片空白。他原本想的是,我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在追寻什么,又是什么让我产生这样的追逐感。此时空白象一块的画布,突然就有了色彩。回忆也毫不留情的将他扯入另一个境地。
一个声音洪亮的响起“这就是我的儿子,以后他就叫幸村精市”。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带着那么得意的语调。他感到自己化做一个小小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有力的举起。举的很高很高。于是他努力的维持着这个高度,被那个他称为父亲的男子,被他生命中后来所经历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朝更高的目标举起。
“幸村精市,为什么只有你才可以做到这样完美?”一个小男孩歪着脑袋问他,一脸崇拜的神色。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学会了那些本来不该在这个年纪出现的沉稳,已经学会用他那云淡风轻的笑容来回答这一类问题。
上帝不尽然是公平的,世间有他这般天资聪慧,家境显明,诸事皆宜的人,也有流落街头,食不裹腹,日日与路灯和垃圾桶为伍的弃儿。那时侯,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无上的天资带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厌倦和疲惫。他曾经跑到母亲面前“母亲,为什么我需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我感到很累”。不记得是哪一年说出的这句话。总之,那时侯,有着圣母一般微笑,心底宽厚的母亲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母亲摸着他的头,“假如精市觉得很累,倒不如放下这一切,可是精市有没有想过放下之后,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将离你远去。一切都会改变”。一句话,让他如醍醐灌顶。从前只觉得身心疲惫,只想放下他完美的步伐,却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
突然心头的场景有些乱,他不敢想象看到自己不完美的样子,不敢想象众人如何去接纳一个不完美的他,一切都是变数。他最无法承载的偏偏就是变数。所以不管如何厌倦,如何疲惫。他需要一直走下去。如同开端那样,不问任何原因的朝下一步迈进。他已经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只是一个木偶,一副躯壳。
认识不二并非偶然,多少次在各种豪门聚会中,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就如同母亲牵着他来一样,不二的母亲也总是带着不二参加这些聚会。他们一次次的擦肩而过,他一次次打量那个和他极为相同的身影。他注意到不二也和他一样,永远是一张笑脸来应对所有事情。连母亲也忍不住说“精市,不二家的孩子和你很象呢”。不止是笑容一样,一样的优秀,一样的家境,一样的气质。
有几次,他几乎想跑上去问那个和他‘一样’的人“你会不会也有和我一样的疲惫”。某种力量约束着他,始终没有开口。
爱与不爱的话题并非永恒的主题。对于他,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他是爱过的吧。忆起那双明眸一眨。于是天上浮云散尽。于是漫天繁星就点点滴滴的照亮每一个阴案的角落。比如他的心。
那时侯,他是爱煞了这双眼睛,甚至以为自己沉迷于这个小小的少女。那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少女也是喜欢他的吧。纯美的年纪,清涩的身影。遍地都是散落的樱花。甜蜜的气息沁人心扉。少女羞涩的低头朝他表白。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了,几乎就想说‘好’。可是有什么东西压抑着他的神经。冥冥中的声音响起‘一切都是变数’似乎是一种别样的警示。这感觉到底是爱,还是不爱。他开始无法判别。最后习惯的双手合着一触鼻尖“很抱歉”。随后是少女噙着眼泪离开。
后来他也开始怀疑当初的错觉。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爱过,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遗忘。只记得那时侯似乎是心动过的。后来即便是每年堆积如山的巧克力和情书也再没有让他产生过任何错觉。
对于他这样的人,习上网球仿佛是一种必然的趋势。你只需要对球拍微笑,然后就象排斥他的忧郁一样将对手击来的球排斥出他的世界。真田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沉着冷静。不苟言笑。这样的性子也是他欣赏的。从小学开始一直和真田就很合拍。同同年级的仁王,柳生,丸井,胡狼一起进入立海大网球部。然后他毫无悬念的击败所有高年级正选。这个结果至少在真田看来,是理所应当。他是谁?他是幸村精市,是天生的王者。因此就注定没有失败。他是幸村精市,就注定一生都要打上辉煌和成功的烙印。
习惯了所有人的期盼。也顺理成章的当上了网球部的部长。那么年轻的他开始没有对手,也找不到对手。可是这一次,时间没有给他抱怨和疲惫的机会。
谁在谁的身后抱起谁?谁在谁的耳边轻念谁?谁在谁的梦里遇见谁。他仿佛抽中了逆位的月亮。命运开始不停的捉弄他。
急性神经根炎?为什么是他。他以为这一生可以辉煌的走下去,象一个贴满金的木偶那样。**控着走下去。命运却偏偏连这都不允许。他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比别人快,发现神经开始不受控。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会莫名的颤抖。原来他连木偶都不是。只是上帝的一个玩笑。当上帝玩腻了以后,就直接将他扔到垃圾桶。
当病魔就这样悄悄来袭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每日的头痛欲裂。行动也不自如。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