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看到一只小白鹭正立在河中挂网的白浮漂上。据书籍的有关资料介绍:小白鹭:体态纤瘦,乳白色;夏羽的成鸟繁殖时枕部着生两条狭长而软的矛状羽,状若双辫;肩和胸着生蓑羽,冬羽时蓑羽常全部脱落,虹膜黄色;脸的裸露部分黄绿色,嘴黑色,嘴裂处及下嘴基部淡角黄色;胫与脚部黑色,趾呈角黄绿色。通常简称为白鹭。小白鹭常栖息于稻田、沼泽、池塘间,常曲缩一脚于腹下,仅以一脚独立。白天觅食,好食小鱼、蛙、虾及昆虫等。
河边一个钓鱼的人说,这是一只落单的小白鹭。我用望远镜观察着这只小白鹭大概有二十分钟,小白鹭站在那里缩着脖颈面朝河西岸的杨树林一动不动,只是偶尔转一下头后又恢复原来的姿态。后来小白鹭飞进了河西岸的杨树林子,过了一会儿它又飞了回来还是单腿立在那溜挂网的白浮漂上,这回它的头部是面朝河东岸。那个钓鱼的人说另一只肯定死了,所以这只白鹭才如此忧伤,也许过不了几天它也会死的。离小白鹭不远我还看到一只褐灰色的沙锥也是立在挂网的白浮漂上,在这只褐灰色的沙锥四周有很多水藻,有一群小野鸭子在围着那片水藻潜水觅食小鱼。我用望远镜数了数一共八只小野鸭子。
四
好长时间没回我小时候的村庄了,祖父、祖母和父亲已去世多年,母亲住在北乡的妹妹家,弟弟为了生存长年在外打工,只有年节给祖父、祖母和父亲上坟我才回家去一两趟。昨天约了童年的一个伙伴,中午十一点多他开车来接我,于是我们的汽车很快行驶在大地的原野上,节令正穿行在秋分和寒露之间,地里的农民正在忙着砍玉米和收割豆子,一派秋收繁忙的景象,路两旁杨树上的叶子被风一吹开始掉落了,回到村子已接近十二点。我先回弟弟家看了看我小侄子和弟媳妇,然后去童年伙伴家吃中午饭。
吃中午饭时又来了几个童年的伙伴,虽是一个村子但难得一聚,大家喝了很多白酒,我喝醉了。岁月沧桑,这些儿时的伙伴大多因生存的艰辛,头发都已白了不少了,有的已有了孙子当了爷爷。席间谈到我儿时最要好的一个伙伴大炕去年春天因车祸死了,撇下一双儿女和妻子,听说日子过得十分艰难。饭后几个童年的伙伴陪我在村子东边转悠,村子原来的样子都变了。
在村东头这片原来是四个小队的菜园地,大家谈起河边浇园的辘轳水车。菜园地紧靠着一条小东河,以前河岸上全是茂盛的洋槐树和紫穗槐棵子,河边一条小路通向湖里的田野。小东河东岸就是村子的苹果园,让我想起那年夏天我和大玉、玉龙去苹果园偷苹果给看园的老七逮着了的事。
现在村子东边都盖成了平房和二层楼房,街路也变成了水泥路面,再也找不到当年村庄土路通向田野的那种感觉和景物了。但村子依旧是村子,水泥路面上堆满了晾晒的豆棵子和掰下来的一堆堆玉米棒子,村里都处都散发着玉米皮和树叶子的气息。遇到一个童年的伙伴正在剥玉米,我问他今年玉米收成如何,他说每亩大概产量八百来斤,我又问国家农业税减免之后每年每人粮食补贴是多少,他告诉我每人补贴一百二十元左右。在这个时代能遇上宽厚仁慈的温总理,是我们的大地乡村和农民的一种福气啊!尔后我又遇到一个初中同学正在路上翻晒豆子,他告诉我他的妻子早瘫痪好几年了。然后我们去了他家的园子,园子里种了豇豆、米豆和黄瓜,还有栗树、桂花树、枣树、杏树。栗树下草丛中到处都是掉落了的栗子,我在树下拾了很多的栗胡子带回家。
我和几个伙伴穿过田野来到村子西边的西大河,这条大河是我们童年时常来割草放羊和洗澡的地方,现在西大河里黄沙快给挖没了,河中水流也比以前小多了,沙滩上不时传来沙溜鸟的叫声,让我想起童年洗澡摸鱼偷山楂的那些记忆,沙滩上的红柳棵子也很少了。快到秋分了,转眼就是播种麦子的季节。我们沿河堤散漫地走着,在这伙同伴中此刻只有一个人是孤独的,我眺望着河堤上远处的一棵棵孤单的白杨,心中默默地充满了对童年岁月美好的回忆。
五
十月的一个上午,我骑车去县内最大的一条河流沂河。早晨太阳还没出来,田野上雾气很大,车子穿行在县城与马头镇之间的柏油路上,这条路宽阔而平整。当我到达马头这座商业重镇时,太阳从东方仍然没有升起来,浓重的雾气在镇子的上空缭绕着,中心街两旁是一家家琳琅满目的商家店铺。
三十年前我在这座镇子一家医院工作时,这条中心街是青条石铺成的,现在这条街已经换成了水泥路面。穿过长长的街道我登上镇子的北水门,这里过去原是船舶靠岸的码头,现在河道里已经被大桥和水闸阻隔无法通航了。
这条沂河自北向南蜿蜒而来,流经我童年生活过的那个村庄,它的源头发源于沂蒙山系,是淮河重要的支流,自黄河夺淮入海。沿途地理流域穿过八个县市,最后由流入郯城县境内南出流入江苏地境。沂河堤现在也已修成了柏油路面,两边的堤坡上长满了狼尾草。据有关资料介绍,狼尾草为禾本科,狼尾草属多年生草本。其茎秆丛生株高30厘米-100厘米;叶片线形扁平,脊长15厘米-50厘米;顶端长渐尖,通常内卷穗状圆锥花序形似狼尾,直立或呈弧形长5厘米-20厘米;花序下密生柔毛,小穗具有较长的紫色,刚毛长1厘米-2.5厘米,俱像微小糙刺,成熟后通常呈黑紫色;颖果扁平,长圆形,长约3.5毫米;七月中旬开始开花,花期持续至十一月底,果熟期为九月下旬至十二月。
沂河大堤往北是一片大河滩,我沿着河堤骑车漫游着,穿过上午的时光与河两岸的风景。闪亮的河水在河道里静静地流淌着,我来到河滩的一大片青杨树林子,林子的树下套种的青翠的苍耳子在和树下的草们争抢着自己的地盘。一个放羊的老人挨着一棵青杨树坐着,他正看着他的羊群抽烟叶。青杨树林这边是刚刚收走的玉米空地,现在地里已经种上了麦子,红褐色的土地向远处的河流蜿蜒着,使天空蓝得孤独而又辽阔。一对年轻的农民夫妇正在地里整理地边,他们的一个男孩在地头一边玩耍,一边吆喝着赶树上的一只鸟。我来到河边一小片稀疏杂树林子,一座简陋的草屋进入我的视野。这是一座打鱼人的草屋,我的到来惊起了一条黑狗“汪汪”的狂叫,于是一个打鱼的中年汉子从草屋内走了出来。
打鱼的中年汉子“嘻嘻”地笑着和我打招呼,他长了一双小眼睛,上身裸露肌肉的呈紫褐色,这是长年在河里打鱼风吹日晒的颜色。我和他在河边聊起来,他是那座重镇的居民,已经没有土地了,于是他在河边承包了一块地,在河湾沙塘建起了几个网箱养鱼,平常靠打鱼维持生计。在交谈中他向我讲述了没有土地的困惑和苦恼,因为他的土地已经给经济开发区占没了。
望着河中自由觅食的白鹭与河对岸的山楂树,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沉思,是的,一个农民没有了土地,就永远失去了生存底气的根脉。这时候两个放羊的中年妇女从北边的树林向这边走了过来,羊群在树下散漫地吃着草叶,让两个中年妇女在河边悠闲地交谈着,而我的思绪仿佛进入了一片孤寂的空白。
六
今年的节气进入霜降之后,天气突然变得比往年更加寒冷起来,一波接一波的冷空气在立冬之前使北方大部分地区竟然连降了两场暴雨雪,雨雪在城市拥挤的街道上阻隔了行人的生活节奏,也使大地原野上树木褐黄的叶子在一夜之间似乎全都落了下来。由于寒潮门槛提前的到来,我傍晚去郊外散步的习惯被打乱了,每天晚上在书房上网或者读书打发着寂寞的时光,渐渐地懒散也在自己的血液里也长出了一种孤独的青苔。
十一月二十日这一天已经进入立冬了,下午我骑车再次前往县城东部的沭河进行野外观察。车子在野外快速地行驶着,寒风吹拂着我的思绪,田野麦子的绿色已经覆盖了裸露的泥土。我到达河边是在黄昏之前,河水静静地流淌着,但已经失去了夏天丰盈明亮的光泽。河道的水域似乎也变窄了,两岸的树木孤零零地伸向天空,枝头的叶子几乎都落光了,偶尔看见有的枝头还有一两片树叶在寒风中抖动着身子。天空此时不是很蓝有些灰,几缕散淡的云絮飘浮在河流的上空,使远方的天空更加辽阔而孤寂。
我沿河边向南散漫地走着,河边的草都枯萎了,河水看上去有些发暗,水草也是暗绿色的。这时河当中传来野鸭子“喳喳喳”的叫声,我寻着野鸭子的叫声向河面上望去,六只野鸭子正在水面上赶浪嬉戏,那一片区域似乎有很多青苔和水藻。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前个时期我来河边就剩下一只小野鸭了,现在小野鸭又多了。我仔细地观察河面又发现北边的水域又有五只野鸭子在嬉水,它们与南边的这六只遥相呼应,很遗憾我今天没带望远镜,看不清楚小野鸭的羽毛而只能看到它们在水中朦胧的影子。但我已经很高兴,这些小鸭子终于可以成群地度过这个冬天了。
黄昏快要来临了,树木在加深傍晚的颜色,河边有一片沙堆是农民囤积起来的。经过夏天的茂盛,沙堆上蒿子和荻草枯萎在寒风中飘摇着,给落日涂上了一层暗红的釉彩。河边伸在水中的一只小铁皮船在遥望对岸打鱼人的小屋和树木,河这岸的一片杨树林中也有一栋打鱼人的小屋,我沿河岸朝渔人的小屋走去,小屋就盖在杨树与杨树之间,屋顶呈塔形由秋天新稻草铺盖而成,门朝向河水敞着,半边被玉米秸挡住,里面的地铺也铺了玉米秸和麦草,我走进小屋闻到了一股玉米秸和麦草气味。当我从打鱼人的小屋走出来时,一群麻雀正从树林的天空飞过。夕阳就要落山了,晚霞映照着远处的河水,我看到一个打鱼人正从西边的树林向河边走来,他的影子在日落的小路中晃动着,我骑车加速离开了寒风吹拂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