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笑着点点头说：“今天下午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一下。”宋勤问：“什么事情？”钟鸣说：“下午你上班的时候去请几天假，要是他们问你为什么请假，就说你女儿回来了，协助公安办案，要是有人问你是不是有线索了，你就含糊地说有线索了，女儿回来就是为这件事情。”宋勤点点头，想了又想，原来这么严密保护自己母女还是有目的的，不过人家也是为了查清自己丈夫的死因，再说，事情一办好，自己赶紧把女儿送走不就成了，所以宋勤点点头示意答应了。
钟鸣看目的达到了，就说：“那好，那我就走了。”宋勤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挥了挥手，钟鸣点点头示意就开车走了。
对面商务车上负责保护宋勤的两名民警看着有些发呆，正在争论着，一个打赌说刚才车里坐的男人一定是钟局长，另一个说不会，市局的大局长怎么会一个人跑来找受害人家属了解情况呢。就在两个人吵闹不休的时候，离他们稍微远些的地方一部桑塔纳轿车里面一个男人拨通了李有成的电话。
“我昨天上午到了，跟你说的一样，周围有警察保护这个女人，另外有个情况告诉你，刚才市公安局的那个钟局长来找这个女人了，两个人在车子里说了几分钟话，那个钟局长就开车走了。”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李有成静静地听着，他很习惯这个男人冷静的说话方式，等他说完之后，李有成问：“你确定那个男人是钟局长？”那个男人有些自嘲地冷笑了一下回答道：“最近我喜欢看电视新闻了，在公安局的新闻上看过他。”李有成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也就没再说别的了，说了句辛苦了就挂上电话。
有人保护宋勤这是意料当中的事情，李有成并不在意，从目前局势来判断，公安的精力集中在宋勤的身上，肯定是想从宋勤身上发现线索，而且也能确定他们并没有拿到对他们有利的线索，否则早就找上门来了。至于钟鸣亲自去见宋勤的消息，更是让他对钟鸣又恨了三分，一定是这个钟鸣咬住自己不放，等你调走了，看你还管什么闲事。
钟鸣开着车突然感觉到肚子饿了，一看时间，原来都一点多了，自己还没有吃饭，于是苦笑了一下。他把车停到前面的小店旁边，下车买了一盒方便面，然后开车回到了市公安局。现在回家，妻子估计已经在睡午觉了，不如回局里凑合一下，顺便把办公室物品整理整理，调走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回到局里，钟鸣把车停好，拿着包和方便面上了楼，在楼道里碰到了办公室主任王德，王德很惊讶地看着钟鸣手里拿着盒“康师傅”，赶忙问：“怎么，钟局，你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啊，我去看看食堂人有没有下班！”钟鸣摇摇头笑着说：“算了，现在这时间，人家肯定下班了，再叫人来忙活多不好。”王德看钟鸣这样说，他也不坚持了，钟鸣说的也是实话，这个时候叫食堂师傅回来确实人家不高兴。他于是说：“方便面给我，我给您泡好送您办公室去。”钟鸣没让王德拿，说：“没那么麻烦，我自己来。”钟鸣继续朝前走着，王德几句关心的话说得他还是暖暖的，他又一想，哎，这王德也得换个地方了，都伺候两任局长了，自己临走之前看能不能给他动动。于是侧身对王德说：“你跟我来吧。”
王德没想到自己中午提前来办公室处理一份加急文件，居然会碰上钟鸣，更没想到钟鸣会达成他的心愿，离开市局办公室主任的岗位，调任到分局当分局长。其实官员的升迁虽然有着一定的组织程序，但有时就在领导的一念之间。但如果期望着领导一念之间，那又是大错特错，在这之前，你如果没有前期业务和人脉上的积累，那一念也只是在恍惚之间就过去了。
八十三
如钟鸣所料，下午宋勤到有成集团请假的事情非常令人关注。因为这些天，公安局频繁地来公司调查，频繁地找宋勤，特别是那天下午保安部的人和警察为了宋勤手里的东西差点儿干了起来，公司普通员工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了公安局来公司调查与死去的李平有莫大的联系，而中层干部也直接或间接地得到了李有成的指示，那就是公安局有人想整公司，借着财务问题把公司搞垮。
无论从讨好李有成的角度出发，还是满足打听私密的好奇心，行政部的部长对宋勤的请假原因有莫大的关注，仔仔细细地问了个清楚，宋勤按照钟鸣的交代把话说了。行政部的部长没有立即答复她的请假，找了个借口去了李有成的办公室。
李有成听了行政部部长的报告，心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李平的女儿从韩国回来协助办案，难道线索就在李平的女儿手里？
看李有成考虑了半天，行政部的部长也不敢打断，心里估摸着是不是李有成不同意宋勤请假，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呢？正在盘算着，李有成说了句：“好，我知道了。”部长小心翼翼地问：“那宋勤的假同意吗？”李有成笑着说：“人家去接女儿，有什么不同意的，按公司规定办，你做得不错，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千万不能让有些人利用了宋勤来打击我们有成集团，只要公司生意做得好，大家以后会更好的。”
看着手下走出了办公室，李有成的脸瞬时就冷了下来。中午，钟鸣亲自去见宋勤，而下午宋勤就来请假，为的是接国外的女儿回来，更要命的是她女儿回来的目的是协助公安局办案。是不是今天的书记办公室会后钟鸣收到了风声，急着在走之前找出案件的线索？哼，李有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想要我没路走，我也不让你好过！
李有成想到这里拿起电话，打了个“114”，问清楚了省城机场的电话，然后打到省城机场问清楚了从韩国直达飞机的到达时间，放下电话，他不禁叹了口气，这些琐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而且没有一个人能够同他商量的。可是事关自己的机密，他不敢要身边的其他人去做，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也只能自己去做。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钟诚，申城大学国际贸易专业，他咬着牙看着，然后把笔记本放进自己的包里面。
在公司不远的地方，李有成安排监视宋勤的男人手机响了，是李有成打来的，他接了。李有成在电话里说：“那个女人凌晨要去省城机场接她女儿，你有没有办法把她女儿做了？”那男人考虑了一下说：“这不能肯定，不知道公安局会派几个人去？”他轻笑了一声继续说：“如果你能搞到支枪，我肯定行！”李有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等我电话！”然后就把电话挂了。那个男人目无表情地合上手机，继续注视着有成集团的大门，他丝毫不担心前面那部车上的警察，这种跟踪对他来说，几乎是个游戏。突然他电话又响了，他一看，原来是自己家里的电话，他接通了，原本冷冷的口气变得很温柔，是他的媳妇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儿子想他了。他说外地的战友在省城还要住几天，自己陪他把事情办好了就回来，叮嘱老婆记得给老娘买药。
李有成心里在考虑着，他不是没枪，早些年在往偏远外地贩运大米的时候，他在外地买了一把黑枪和五发子弹，一直藏着，就怕哪一天自己要用上。这么些年，生意做得还算顺利，越做越大，这枪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他也知道，枪一响那就是惊天的大事，公安是非追查不可，一旦那个男人失手，可就全完了。李有成靠在老板椅上心里激烈地争斗着，这是一场赌博啊，李晓晓是一张底牌，到底钟鸣拿这张牌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呢，值得自己去赌一把吗？如果钟鸣这张底牌真的吃定了自己，自己将毫无翻身的机会，自己又还顾忌什么呢？但是如果李晓晓这张底牌是虚张声势，自己忍上几天等钟鸣调走了不也就过去了？
在心里权衡了半天，李有成还是决定不用枪，或许有一天，他还需要用枪把这个男人解决掉，把他所认为最大的隐患除掉。于是他打通那个男人的电话让他自己想想办法，最好是制造一次车祸。那男的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八十四
深秋的清水市夜凉如水，从清水市到省城大约三个小时的路程。12点钟的时候，张茹在约定的地点上了郊区分局派来的一部三菱“帕杰罗”警车，这是郊区分局最好的车子了，是胡雪松的座驾。虽然钟鸣没有说什么事情，但胡雪松还是十分感激在无忧派出所所长交通肇事件处理中钟鸣对他的维护，虽然他知道钟鸣即将要调走，但他也没有丝毫慢待钟鸣的命令。
郊区分局派来的两名民警都在三十出头，很精干，张茹不熟悉，她自然无话，即使熟悉，她也不能多说什么，这是纪律。在张茹的指点下，车子停在了宋勤居住的小区之外，按照事先说好的，张茹到宋勤家里帮她把一些行李拿上了车。
就在三菱“帕杰罗”警车行驶起来之后，一部民用牌照的商务车也跟在后面，驾驶三菱警车的民警从观后镜看了看，只见后面的商务车打了个双跳示意了一下，自己也按了一下喇叭回应，因为张茹告诉过他，会有另外一部车跟在后面支援。这位细心的民警一直观察了有几百米远，确认在商务车后面再没有汽车跟踪，这才把车子挂上高速档疾驶向城外的高速公路的入口。
两部车子一前一后顺着高速公路疾驶，车上的宋勤心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盼望和彷徨，这是丈夫死后，女儿第一次回来，见了女儿说什么好，她也不知道。当初李有成强暴她的心结并没有去掉，甚至一直私下认为是此事导致李平的死，所以她从心理上一直逃避和女儿的见面，这次女儿回来了，她不知道该和女儿说还是不说，一路上是左想右想。张茹虽然不知道宋勤心里想法是如此复杂，但宋勤惶惶的样子是能看得出来的，于是一路上就找些话题调节着宋勤的心情。
三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平安到达了，从机场高速的出口下去，就能远远地看见机场的航站大楼，直到现在，任务还算是顺利的，大伙儿的心情都很不错。但是他们都没想到，就在他们出了机场高速收费站之后，路边一部桑塔纳轿车悄然地跟在张茹他们的两部车子后面。
夜间的空港犹如白天一般繁忙，不停地有飞机驶向漆黑的夜空，而来去的旅客们都是行色匆匆，机场前面的停车场车子停得是满满当当的，空港的繁忙也一定程度上显示着改革开发以后省城乃至全省经济发展的繁荣。
张茹和宋勤下了车，两位民警跟在后面下了车，一起走向了机场的到达大厅。桑塔纳上的那个男人看了一眼，随后把眼光扫向后面那部商务车，只见那部商务车上的两名民警也跳了下来。两个人向四周看了看，其中一个问另一个，我去下卫生间，你去不去？那个人点点头，于是两个人就一起走向机场大楼。这两个民警没想到，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的空当。
机会来了，桑塔纳轿车上的男人从手套箱里掏出一把扳手，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拉开车门下了车。慢慢走到那部三菱警车边，看看四周没人，蹲了下来，掏出打火机，观察着车子的底部。他想要破坏刹车，让警车留下隐患，在回去的路上找个机会超过警车然后划个方向把警车逼一下，到时候警车急刹车失灵就会造成事故，至于车上人能不能死掉，那就看天意了。在没有枪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把握摆平四个警察之后全身而退，只得退而求其次采取这种办法。
他努力地曲着身子观察着，但是进口汽车下面的布局很明显让他一时摸不清楚，虽然以前他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和面前这部日本进口的车子结构不一样。就在他手里的打火机燃气即将燃尽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刹车油管，他暗自笑了笑，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正准备掏扳手，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在干什么？”
男子一惊，手立刻攥紧口袋里的铁扳手，慢慢地转过头，只见一个保安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想了想，还是把扳手放掉，从口袋里拿出桑塔纳汽车的钥匙扔在地上说：“哦，我车钥匙掉地上了，正在找呢！”
这个保安倒是挺热情的，跑了过来说：“我有电筒，我帮你找。”说着就从腰带上取下电筒打开，递给男子。男子闪过一丝苦笑，接过电筒，装模作样地照了几下，把自己的车钥匙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把电筒还给保安，礼貌地说声谢谢。那保安倒是很健谈，接过电筒，指着三菱警车问：“是您开的，好家伙，好车啊！”男子苦笑着说：“不是，谢谢你啊，我去接人了。”
保安不走，他没办法继续下去，只好装作去机场接人的样子朝机场走去，准备到了前面再转回来。也是巧合，这个保安无意间的一次助人为乐竟然替宋勤他们化解了一次极大的危险。因为当这个男子走到前面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原来，商务车上面的两名民警从机场大楼里上过卫生间回来了，因为其中一个烟瘾大的没带香烟，又嫌机场的香烟卖得太贵了，就没在机场大楼里逛了，先拉着同伴回车上了。
那个男人不动声色地从两名民警身边走过去，一直走到机场的到达大厅以后，远远观察着正在等候的宋勤他们四个人，一边看着一边打通了李有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