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在李有成的布局下即将要被调出清水市到省警专担任副校长，但刑警大队长贺顺被袭击成为植物人让他彻底愤怒了，他要以自己的政治前途为赌注，彻底查清李平之死与贺顺被袭的两起案件。
五十八
死者的家属和亲戚们如退潮的潮水一般从无忧派出所的门里门外退去，看热闹的群众也在民警的劝说下一一离去。王晓玲、钟鸣等一批市里和区镇领导走进无忧派出所，派出所是一片狼藉，整个楼上下玻璃一类的基本没留下一片整的，派出所的牌子也被摘下来扔在地上被跺成两截，大概是警徽挂在上面，一般人够不着，还端端正正地挂在那里，可是在满目狼藉的衬托下，警徽似乎蒙上一层灰尘，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郊区分局局长胡雪松几乎是哭丧着脸陪在钟鸣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出，自己治下的所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派出所又被砸得一塌糊涂，清水市公安局的面子给丢得一塌糊涂，在全市，包括全省公安系统这下算是“出名”了。就算钟鸣不怪他，不批评他，他自己也是相当不好受，刚才又被群众围困了那么长时间，他心里是闷躁无比，很想发泄，但眼前似乎没有他发泄的对象，他只得小心翼翼地陪着王晓玲、钟鸣、张国海等一批领导在派出所巡视。
看着这一片狼藉，钟鸣铁青着脸，检查了派出所的枪支，问了问派出所案卷资料的事情，知道没事后，心里稍微轻松点儿。看着哭丧着脸的胡雪松，他想骂几句，可觉得骂了也于事无补，也就不骂了，但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对着他说：“胡雪松，你组织人把派出所清理一下，郑德宝的所长是干不成了，所里主持工作的人选你们分局先定一下，另外配合市局纪委把郑德宝中午喝酒的事情查一下，把这些工作安排好，你到市局向市局党委汇报。”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钟鸣对王晓玲说：“王书记，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去看看调查郑德宝的情况。”王晓玲点点头，她也不便多说话，在市委、市政府对此事没有确定的处理态度之前，她说任何话都不宜。于是她挨个与刚才被围在无忧派出所的民警和联防队员握了握手，算是个简单慰问。钟鸣则转身与配合工作到现在的郊区、三里县一批干部握手表示感谢，一边交代副局长张国海，要他把这些人请到市区吃个饭，代表公安感谢一下。
郑德宝被控制在市局的刑警支队，并没有按照一般的交通肇事案件在交警队审讯。黄江北也是十分重视，等着郑德宝被押到这里的时候，选了几个精兵强将来审讯，而且自己还在审讯室外面通过监控看着。郑德宝毕竟在公安干了这么多年，上上下下都熟悉，如今突然变成审讯对象，谁心里不犹豫，审讯自己的战友，那心情别提有多尴尬，如果不是市局领导亲自布置和挑选的人选，估计里面好几个人都打退堂鼓了。
幸好，郑德宝也算是光棍，基本都如实说了。他中午是和镇里干部在一起喝酒的，因为镇里一个招商引资项目，人家客商把治安环境看得很重，于是他就陪着镇长一起去了。中午一不小心喝多了，于是他就想开车回家睡觉，开到出事的地方，他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好像是撞了人，可不知道这么严重。他想停下来看一下，可是脚不听使唤都开出那么远了，这心里一打岔，他也就没停，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再说，酒醉的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交通事故。
黄江北在审讯室外面听了，心里多少轻松一点儿，郑德宝毕竟是因为招商引资的事才去喝酒的，市局向市委、市政府和省厅汇报调查结果也多少好看一点儿，市局党委在队伍管理上的过错多少轻一点儿。虽然现在他很想看钟鸣的笑话，但在大事面前，他还是对公安队伍有深厚感情，对自己所在的集体有强烈荣誉感的。于是他立刻联系了郊区政府那一边，郊区的区长在电话里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刚才镇里也打电话向他做了汇报，他马上安排中午参加酒宴的干部赶过来配合调查。
王晓玲、钟鸣赶到公安局时，调查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他们听取了交警支队和刑警支队的汇报。王晓玲对钟鸣说：“钟局长，这样吧，你们把调查的情况和下一步处理意见书面报市委、市政府吧，我回去先口头向宋书记和戴市长报告一下。”钟鸣说：“那好，我们今天晚上就开党委会，研究下一步处理意见。”
送走了政法委书记王晓玲，钟鸣去了审讯室。郑德宝一见钟鸣进来了，连声向钟鸣说对不起，他非常诚挚地说：“钟局长，我也不说什么了，我这次算是栽在酒上面了，无论怎么处理，我都接受，只是我连累了钟局长你们啊，丢了公安局的脸，我是公安局的罪人啊！”钟鸣看着郑德宝说：“德宝啊，我也不想骂你了，两条人命，市局也保不下你，酒没错，错的还是你自己啊，我们也不多说了，叫你家属给你请个好点儿的律师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钟鸣关上房门把疲惫的身子彻底倒在沙发上面，闭目沉思起来。他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郑德宝如何处理很容易，既然已经是交通肇事案件了，自然要依法处理，市局不要干涉，也干涉不了，事情闹这么大，有多少人在盯着啊。
考虑到胡雪松的领导责任，继而考虑到自己的领导责任，谣言、质询和这次的事件，钟鸣感觉到有四面楚歌的味道。作为公安局的一把手，这些事情的最终责任必将落到自己的头上。上次质询的事情就引发市长戴斌对自己的大火，那把火自己还没扑灭，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情，自己该负什么责任呢？钟鸣决定在上报市局的处理意见上，请求市政府给自己处分。
五十九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钟鸣拿起电话，是妻子李琳的电话。李琳在电话里温柔地说：“我听说公安局出事了，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忙，吃饭了没有？”钟鸣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说：“还没吃呢。”李琳说：“那你先弄点吃的，再去忙吧，要不你回家吃，我给你做。”钟鸣说：“不回去了，晚上还要开党委会，我马上到食堂去吃。”
其实这个电话是办公室主任王德打给李琳的，他到钟鸣门外几次，看灯都没开，知道钟鸣在考虑事情。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钟鸣的心情肯定不好，贸然进去怕触了霉头，可其他局领导都去食堂用过餐了，食堂师傅说即使自己不下班，这菜老这样热下去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王德想想还是给李琳打电话，让夫人提醒他吃饭。
钟鸣出门前才想起把自己办公室的灯打开，王德陪着他下楼去食堂用餐，钟鸣在电梯里问郑德宝那边怎么样了？王德说：“黄局长批过了，先给刑拘了，已经送看守所了。”钟鸣说：“给看守所打个电话吧，让他们适当照顾点儿。张局长那边什么时候能回来。”因为张国海副局长正代表市局请郊区政府和三里县政府那帮下午帮着处理事件的人吃饭。王德说：“张局那边大概要八点吧。”钟鸣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偌大的一个职工食堂就钟鸣和王德两个人就餐，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王德知道钟鸣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也不多话，默默陪着钟鸣吃饭，当办公室主任就这命，局长没吃，别的干部能吃饭，他还得候着，等着局长一起吃，不过他现在心里有一丝怀疑：陪钟鸣一起吃饭还能吃多长时间，这多事之秋，钟局长能不能撑得过去？
八点半，清水市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在清水市没出差的局党委委员全部参加了党委会，郊区分局局长胡雪松，交警支队支队长等人列席了会议。会议只有一个中心议题，那就是研究郑德宝酒后驾驶警车肇事逃逸案的善后处理工作。
会议首先是交警支队汇报了这起交通肇事案件的调查情况，虽然事件起因和后果局党委成员都知道了，但这是必经的程序。郊区分局局长胡雪松汇报了郑德宝的个人简要情况以及无忧派出所受损失的情况，纪委汇报了郑德宝中午参加因为镇里招商引资而饮酒的调查情况。
等几个部门汇报结束后，钟鸣说：“今天我们这次党委会是一次特殊的会议，我先强调一下，无忧派出所所长郑德宝酒后驾车肇事一案已经是刑事案件，关于郑德宝酒后驾车肇事逃逸一案的处理不是我们党委会研究的范围，该由法律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今天主要分析造成这次事件的原因和善后工作以及责任问题，下面请大家发言！”
看钟鸣这样说，几个部门的领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准备溜出会议室。因为汇报结束了，下面是党委成员议事的时间，他们只是列席，摸不准该不该留，但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特别是郊区分局的局长胡雪松，听到钟鸣说责任问题，早就想溜，自己受处理归处理，但现在自己待在这里听他们怎么研究算怎么回事，不如到会议室外面等着宣判。
钟鸣看看几个人的样子，心里有数，对着胡雪松说：“都坐这里吧，大家都听听。”胡雪松等人见一把手这么说，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首先是政治处主任发言：“我看，首先要把郑德宝的职给免了，虽然现在没移交检察院，但是基本上能定了，免职也向市里，向死者家属，向社会是个交代吗！”有人起了头，大家也都谈了自己的看法，基本上达成一致的有几条：一是免去郑德宝的职务，由郊区分局推荐一个同志或者从其他分局调一个业务能力强的同志去无忧派出所任所长，经过这次冲击，要恢复派出所在一方的声誉是必须要有一个能力强的人任所长；二是同意钟鸣在现场代表市局与死者家属达成的协议，公安这边补贴死者家属二十万元人民币；三是要以郑德宝为例，在全局开展一次整顿，以酒后工作，酒后驾车为重点的整顿。但是达不成一致的是责任追究问题，虽然当着胡雪松的面，有的党委委员还是婉转地提出要追究郊区分局领导班子的领导责任，特别是纪委书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没有责任追究是谁也说不过去的。而以黄江北为一方的则认为郑德宝本意并不是要中午饮酒，而是为了镇里的招商引资，本来这事就有些倒霉不凑巧，也犯不上追究分局领导的责任，就是追究责任的话，也不赞成纪律处分。
胡雪松听着这些党委成员的发言，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可偏偏心里就想听，人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心里虽然做好了被处分的准备，但是要是结果能好点儿，自然是十分希冀的，但脸上还不能表露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