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之后，钟鸣上了车，叫司机把车朝城里开，他也要陪着老马走这最后一程。当车快开到市区的时候，宋之杰突然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回事，刚才城中区向市委值班室汇报说有上百名群众要为一位民警送葬。钟鸣把今天发生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宋之杰听完之后说，那这样，我也去一下，我直接到殡仪馆去。钟鸣赶紧打电话给黄江北说宋书记也要去追悼会现场，叫黄江北立刻赶到殡仪馆去等。
钟鸣车子开进市区的时候，为马建国送葬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开道的警车缓缓地行驶着，后面是一部小型的货车，马建国的儿子捧着他父亲的遗像站在车上面，在他们的身后是锣鼓队正在奏着送葬的曲子，在这部车后面还有几部小货车，上面装满了花圈和花篮，是各个单位和群众送来寄托哀思的，再往后面有七八部大客车，上面都是为马建国送葬的群众，再往后面是一些小车，其中有些是原本就安排送葬的车辆，有的是才知道马建国死讯后赶来的人开来的，其中还夹着十几部出租车，那是没有挤上大客车的群众租的车，整个车队浩浩荡荡。电视台的记者也赶来了，来了好几部摄像车在前后拍摄着，记录下清水市这少有的场面。车队在缓缓行进，所有在路上执勤的交警在车队经过的时候无不肃然地向车队敬礼。这时候，突然有两部负责巡逻的摩托车突然驶到车队的最前面，为车队开道，没有人命令他们这么做，他们只是用一种无声的行动表达着对战友的敬重，一会儿，车队的最前面已经有八部警用摩托车在开道。在这个时候，还不断有车辆插进车队里，那些是接到市局通知后赶来的其他分局的同志，队伍越发地大了起来。
电视台的记者在路边随机访问着围观的群众，有的群众并不知道老马这个人，可他对着镜头说，死的肯定是好人，不是好人能有这场面？有的人就议论起来，既然是好人，咱们也送一下吧，于是有的人就买了鞭炮在路边放了起来。有的人知道一些，就说起了老马的为人和家境，引得一些容易伤感的女人湿润了眼眶，就连电视台的主持人也被感染了，说话也带着哀伤的调子。
钟鸣下车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切，自言自语地说：“师傅啊，你算是为清水市公安局和整个公安队伍长脸了，你没白当半辈子警察啊！” 等整个车队过去之后，钟鸣的车跟在最后也并进了车队。
马建国的追悼仪式庄严而肃穆，用苍翠的毛竹搭成的临时仪式台竖立在广场上，一幅挽联顺着两边垂下，上联是“生是公安人”，下联是“死为公安魂”，横批是“马建国同志千古”。在仪式台中间，马建国安静地睡在那儿，身上盖着鲜艳的党旗，四位英姿焕发的民警武装整齐地站立在马建国遗体的四周，守卫着他。在他们的周围是群众送来的花篮。台下的人是黑压压的一片，有的胸前别着小白花，有的没有小白花就别了条白手绢，连白手绢都没有的人就采朵野花抓在手里，都是在寄托着对马建国的哀思。
局政治处主任主持了追悼会仪式，先是宣布追悼会开始，然后介绍了出席追悼会仪式的领导和群众，当介绍到市委书记宋之杰也亲自参加追悼会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时，马建国生前所在的派出所所长上台介绍了马建国的生平，并代表单位所有同事向马建国的家属表示哀悼。在他之后，一位居委会的主任作为群众代表也上台代表辖区群众发言，这位女主任早已被气氛感染得泣不成声，原来准备说一些老马生前做的好事都说不下去了，只是不断地说老马是个好人，最后只好上去两个人把她给劝了下来。
钟鸣这时也走到台前，他抑制住心中的悲哀情绪，向着台下说：“首先我代表清水市公安局和我本人向马建国同志告别并向他的家属表示真切的慰问。”说到这里，钟鸣一转身，向着马建国的遗体敬了一个标准的礼，然后转过身对着群众说，“马建国同志是一个好民警，是清水市公安局乃至公安队伍的骄傲，今天他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但是他把他的精神留给了我们，留给了公安队伍，这将是我们清水市公安局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短短的发言过后，台下也报以了热烈的掌声，这时钟鸣看了看宋之杰，意思问他是不是也讲几句，宋之杰点点头，于是，钟鸣说，“下面请市委书记宋之杰同志讲话。”
在群众的掌声之中，宋之杰来到了台前，宋之杰对着群众深情地说：“马建国同志生前是一名普通党员，我并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做的那些好人好事，但是我知道，一个党员为群众做了多少事情，群众的心里是最清楚的，今天有这么多群众自发来为马建国同志送行，这足以说明，马建国同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一名共产党员的真正内涵，作为市委书记，我为清水市出了这样一名共产党员而骄傲，他真正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了心上，这是了不起的，他人虽然走了，但是他会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说到这里，掌声雷动，淹没了宋之杰的话。
在《人民警察之歌》的音乐声中，到场的群众向遗体进行了告别，清水市电视台对整个现场全程进行了摄制，这将是清水市一条轰动的新闻，而这个时候另一组人已经开始采访收集马建国生前的情况，电视台台长已经接到市委宣传部部长的电话，要求在今天晚上清水电视台黄金新闻时间里向全市所有的人介绍这位生前默默无闻的公安民警。
二十八
马建国真的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在政治处派下去调查的同志带回的调查报告中所有的事迹里面没有一件可以说得上是惊天动地的，都是些小事。张家和李家打架了，老马去调解，一次没成，两次，两次没成，三次，一直跑了十多次，老马终于把张家和李家的手劝握在一起了；街道里的孤老死了，没人送终，是老马去帮他擦身子，穿寿衣；一家属院的围墙有个窟窿，夜里老遭贼，单位早倒闭了，没人管，老马自己找些旧砖下了班去砌了起来；王家的“小四子”是个劳改回来的，没工作还老在街坊中间犯横，有次酒喝多了拿着刀砸了几家的窗户，老马去了就把刀给夺了下来，自己手却被割开了个口子，后来，老马给这小子送到批发市场里帮人拉货，算是有个营生，后来还找了个在市场打工的外来妹结了婚，街坊里这就太平了；老马自己不富裕，还老帮人，为了帮老黄家收养的那个小女孩上户口，还自己掏钱买了条烟帮老黄到民政局去找人……
钟鸣看着马建国生前事迹调查报告的结尾，调查的同志这样的写着：在几天的调查当中，我们走访的每一位群众，他们都真心地称赞着马建国同志，都说马建国同志是个好人，是一名好警察，有的当事人甚至是流着泪说的……我们调查组所有同志以党性保证所有调查材料属实，建议市局党委给马建国同志请功。
看到这里，钟鸣不禁眼里湿润了，模糊的眼睛里似乎又看见那个穿着制服，走街串户，整天忙碌的老马。
这时敲门声打断了钟鸣的思绪。原来是局政治处高主任，高主任进来之后看见钟鸣手里正拿着那份调查报告，于是就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调查报告说：“老钟，你也在看啊。”钟鸣点点头说：“是啊，坐吧。”
高主任坐在了沙发上，钟鸣也从办公桌后面走到沙发上和高主任对面坐着，高主任说：“钟局啊，我看了这份调查报告后心里很难平静啊，所以想到你这里交换一下思想。”钟鸣说：“我看了之后也感触颇多啊！”高主任说：“我们一直在说要树立身边的典型人物，发挥典型的引路作用，可这样一个优秀的同志我们却没有发现，证明我们在工作中存在着不足，政治处在工作中有官僚作风啊。这一点，不但我要好好反思，政治处每一个同志都要反思，我考虑是不是在全局政工干部当中开展一次大讨论，好好讨论一下马建国同志的现象。”
钟鸣点点头说：“高主任，不光是你要反思，我们每个领导干部都要反思，一是我们总喜欢在破案能手中树立典型，忽视了这些做了大量平凡工作的同志，给队伍带来了不好的导向，出成绩的事情大家都抢着去做，那些需要脚踏实地，付出辛劳的事情却没人去做，队伍中这种浮躁的气氛很浓啊；二是我们要在马建国同志身上反思我们的公安工作，为什么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群众还是不满意，我们一直说群众不理解我们，群众要求太高，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的群众是最善良的群众，你为他做了一点好事，他就会记在心里，马建国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群众给了他这么高的礼遇，这样去褒奖他，其实他只是为群众做了一些关系群众利益的小事，所以说事关群众利益的事情，都不是小事。相反我们整天研究这个方案那个方案要下大力气整治社会治安，可到头来，自己的同志累得要命，案件也没压下来，老百姓却不领情，失去了群众的支持，公安工作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啊。如果我们的同志都能像马建国一样，把群众的小事当做大事来办，我们何愁以前的那种警民鱼水情回不来啊，我们的工作又何愁群众不理解、不支持呢？看来我们要认真地进行反思，调整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一定要把为群众服务放在各项工作的首位，只有争取到群众对我们工作的认可，让他们支持我们，我们才能把其他工作开展好。”
听了钟鸣的这一番话，高主任也是把头直点。钟鸣继续说：“刚才你说的在全局政工干部之中开展大讨论的思路很好，我想啊，面要再宽一点儿，在全局开展一次向马建国同志学习的活动，要让那些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的人好好学习一下，要局领导班子带头进行学习，你看怎么样？”高主任说：“好啊，我看这件事最好和为马建国同志报请个人一等功的事情一块儿上党委会进行研究，定了之后，政治处就立刻进行组织。”钟鸣微笑着点点头。
在对待马建国同志报请一等功和在全局开展向马建国同志学习活动的问题上，党委会是异常地一致。因为谁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同志如果谁站出来说反对给他报功，别说党委会上过不了，传出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后面骂。学习马建国也是没话说的，马建国现在在公安局每个人心中就是一把尺子，当民警的心想说自己工作做得好，群众关系处得好，但和马建国比比，不说死，就是你在你的片调走，会有多少群众来送你？干部也把马建国当做尺子，如果自己从这个单位调走，有多少民警会真心实意地送自己？党委会开过之后，清水市公安局上上下下就掀起了一场向马建国同志学习的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