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斌离开的时候，酒略微有点多，在门口拉着刘子寒的手说：“老哥，今天不谈，改天我去你家，我们好好谈谈，好好交流交流，我真谢谢你！何部长是个好领导啊，我去省里一定去看他，老哥，你也要参加啊。”刘子寒笑着点点头说：“一定，一定。”
戴斌第二天就专程到市委宋之杰的办公室向宋之杰汇报关于有成集团收购清水钢铁厂的计划。宋之杰听过戴斌的介绍，然后把计划书仔细看了一遍，在看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有成集团是个很单纯的企业，他们能够出手收购清水钢铁厂，无疑是件大好事，是为政府解决了一个大难处，但是李有成此举是否有其他目的呢？戴市长既然专程来向他来汇报这件事情，他自然是非常赞成的，自己如果不赞成又找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如果赞成的话，又总觉得有点不妥。戴斌没有说这件事情是刘子寒在其中穿针引线，他也知道宋之杰和刘子寒之间微妙的关系，所以也就没说。但是即使宋之杰知道是刘子寒在其中穿针引线，他在没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也不好对这件事情表示反对。
宋之杰再一想，不管怎么样，有成集团能拿这么多钱出来收购清水钢铁厂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好事真要办好了，自己这个做书记的就应该坚决支持。于是宋之杰对戴斌表示自己原则上同意这个计划，建议市经贸委牵头，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财政局、国土局等相关部门和有成集团一起拿出一个更具体的计划后上市长办公会议上研究。戴斌看宋之杰也同意了这个计划，很高兴，于是客气地问：“宋书记，我看是不是上常委会研究啊，请您拍板。”宋之杰说：“戴市长，这是经济工作，政府主抓的事情，再说，你也是市委副书记，也能够代表市委的意见啊！”戴斌说：“那我就去落实了，到时候再向您汇报。”
戴斌其实巴不得宋之杰让政府全盘操作这件事，要是政府把这件事情操作好了，自然是他这个市长的政绩，但他还是不敢不向宋之杰汇报后再做定夺。
戴斌看中了刘子寒身后何援朝的政治关系，在操作有成集团收购清水钢铁厂的过程中，市长戴斌和市委副书记刘子寒关系就走得很近了。刘子寒也听从了何援朝的授意，在公开场合也就和李有成接触了。一来二去，市委书记宋之杰就知道有成集团收购清水钢铁厂的事情是刘子寒在其中穿针引线，但是无论从任何角度他都不能反对这件事情，市长和市委副书记为了解决困难企业工人出路的问题和企业家打成一片是很自然的事情，市长和市委副书记一起干工作也是班子团结的表现。如果宋之杰对戴斌和刘子寒走得近了表现有所微词的话，那就是他这个市委书记在闹班子不团结了。由于李平举报有成集团和市里某领导的事情还没有结论，宋之杰是有些担心的，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静观其变，但很明显，在一些场合和会议上，刘子寒的一些看法和建议，戴斌和以前的态度大不一样，开始支持刘子寒了，只不过两个人都避免在会议上与宋之杰发生什么不同意见之争，宋之杰敏锐地感觉到这一点，所以他开始头疼起这个问题来。
二十一
市长戴斌对给公安机关增拨经费的事是颇有怨词的。作为市长，他手里可以用的钱并不是很多，就那些，每年都是给各个部门分一点儿，办点急事，而公安系统这次要求增拨经费的数字很大，财政局那边是想不了多少办法的，只有动用市长手里备用的钱了。给了大半却还没有达到公安需要的三分之一，戴斌心里一想，今年给多少个单位的应急钱都给了公安，而且这明年的财政预算怎么做啊，到哪里找钱去提高公安的预算，所以在同意给公安局拨款的时候，戴斌是不痛快的。
本来戴斌是想通过调研拖一段时间，把省报文章的影响拖过去，然后再象征性地拨点钱给公安局，但是常委会上宋之杰是坚持要给公安局增加经费的，所以，戴斌只好同意了。戴斌心想，这个钟鸣是怎么把宋之杰说同意的，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后来，在市财政增加拨款到位后，公安局召开科所队长以上干部大会，居然市委书记宋之杰也亲自到会了，还讲了话，以前这种场合最高也就是分管副书记和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到场。后来戴斌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刘子寒，刘子寒说自己也是这么猜的，没想到钟鸣居然悄悄地抓住了宋之杰这条线，看来以后什么事情还是要注意钟鸣一些。为此，刘子寒还打了几次电话给黄江北，为了拉近点黄江北和自己的关系，看来如果争取不到钟鸣到自己这条线上来，在公安局还是要把黄江北抓住。
在这次为公安局增拨经费的事情上，钟鸣对宋之杰是无比地感谢，他看得出来戴斌是不想给多少钱的，那也可以理解，作为市长，他需要考虑的盘子太大，太多，钱不可能满足一个部门，但如果不借这个机会为公安局争取经费的投入，钟鸣觉得自己在公安局长的任上是算不了为民警做了实事的。解决公安经费是势在必行的，如果仍然靠收取费用解决经费，以后出乱子的事情会更多，不知会有多少基层民警会为此付出代价。但经费年年争取，年年落空，这次如果不是宋之杰在会上拍板，这次看来也会泡汤的。在科所队长以上干部的大会上，当宋之杰讲话结束后，钟鸣就领着清水市公安局所有到会的干部向宋之杰报以了发自肺腑的热烈掌声，这是公安民警对关心公安工作的领导最真诚的掌声，掌声在礼堂里经久不衰，宋之杰几次站起来表示谢意，最后在钟鸣的示意下，掌声才停了下来。
在公安局的大会上，宋之杰也被会场的气氛所感染，他能感受到台下掌声中的真诚和热烈，他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公安机关对经费投入有多么大的期望。看来经费的困扰是公安机关最大的困扰，市委市政府这次虽然仅仅满足了公安局提出需求的三分之一还不到，他们就向自己报以这样热烈的掌声来表达内心的感谢，这是一支多么好的队伍，在长期被经费困扰的情况下履行着维护社会稳定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服务经济建设职责的重任。宋之杰心想如果清水市的财政状况在允许的情况下，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再增加对公安的投入，清水市的经济建设需要这样一支队伍来保障。
就在公安局开大会的当天晚上，在藕香园宋之杰的房间里，钟鸣向宋之杰汇报了最近一段时间对李平自杀案调查的进展情况。对李平自杀案的调查是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钟鸣亲自安排人进入了有成集团，在公安局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情。
在有成集团，李平和李有成的关系极为不一般，李平是李有成的本家兄弟。十几年前，当李有成还只是乡下一个小粮油厂厂长的时候，李平就是粮油厂的会计，然后一直随着李有成的发迹，李平一直是李有成的财务总管，也就是李有成的心腹。但是后来，随着有成集团的扩张，李有成为了适应大公司经营模式，引进了一些高级管理人才，以前的那些老臣由于不适应新的管理模式，纷纷都在集团靠边站了，虽然拿的薪水很高，但都没有实权了，李平和其他老臣一样，由财务科长变成了财务部副经理。因为大集团的财务也不是他这个当初粮油厂会计能担当起来的，现在的财务部经理就是招聘来的注册会计师。在被冷淡之后，李平基本上不太管公司的事情，底下的人也知道，这些老臣其实就是李有成花钱把他们养着，也没有人敢去得罪他们。但对他们来说，却很寂寞，李平后期变得爱发脾气了，但是他还是坚持在财务部不走，不像有的老臣早就离公司远远的，去下面的分公司享受去了。
李平的妻子宋勤也在有成集团工作，搞后勤，有个小职务，管几个人，事情不多，也不难。李平夫妻的感情据说还不错，两个人在有成的收入也比较可观，所以能够把女儿送到韩国去留学。说来李平的生活还是富足美满的，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会导致李平自杀。
至于李平后期与李有成的关系会变化到李平举报李有成行贿的这种情况，由于调查的谨慎，目前还没有什么深入，从公开场合来看，两个人没有明显闹翻的迹象。
李有成这个人胆大心细，精于计算，在公司很少露面，围绕他的调查也只是在表面开展，同样因为保密的原因，对李有成的接触还没有开始。
李平死后，她妻子宋勤把房子卖了，重新又买了一套房，还在公司上班，但是好像还没有从哀伤中走出来，在单位也很少与人交流。围绕对宋勤的调查显示宋勤这个人在大家的口碑中很不错，一般不与人结仇，作风上也很端正，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从目前开展的情况来看，李平自杀事件的调查基本上没有什么进展，那本秘密账本的下落也无从知晓。
钟鸣在汇报完调查情况之后，向宋之杰谈了下一步工作的看法，准备等候一个好时机，安排侦查人员和宋勤接触，毕竟宋勤是李平的妻子，也许会向公安机关提供一些线索的。否则这样保密地查下去，很多方面都是浅尝辄止，进展是不会大的。
宋之杰听了钟鸣的汇报之后，也比较同意钟鸣的想法，觉得目前只有秘密和宋勤接触才有可能发现什么线索。但他同样要求钟鸣在接触宋勤的时候一定要秘密，因为现在有成集团正在操作收购清水钢铁厂的事情，可以说是市里面的一件大好事。李有成和市里面主要几位领导正在频繁接触，如果这个时候暴露出公安局仍然在调查李平自杀案，钟鸣会很被动，反而会对案件的调查不利。
钟鸣说：“宋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得很小心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我全部担着，绝对不会说您知道这件事。”宋之杰呵呵一笑说：“钟鸣，你也放心，我们都是党的同志，该到我说话的时候我会说话的。”钟鸣说：“不会，即使事情有压力，您也不要说话，我希望您说话的时候是案件真相大白的时候。在这之前，我会顶住的，不为别的，就是您为党事业负责的精神令我敬佩，再说在解决公安局经费的问题上，您是帮了全清水市公安民警的忙，我要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您的事情，全局的民警会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骂我的。”
宋之杰见钟鸣说得这么诚恳，也就不再争论了，见钟鸣提到经费的事情，不禁感慨起来，动情地说：“说是市委市政府这次给公安机关增加了经费，在大会上面，面对那么多民警的掌声，其实我心中是有愧的，这些经费其实都是政府欠公安机关，欠公安民警的。那些派出所靠收费来办案招来了骂声，可以说是在忍辱负重，我们这些做领导的要正确看待这些问题，对下面出了事一定要找原因，不能光把责任推给下面。在目前发展经济的社会阶段，市委市政府只有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才会增长财力，财力增长了，各项社会事业才会加大投入，所以各级公安机关一定要明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定要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不过，话说回来，钟鸣，经费我是帮你们争取了，你可一定要花到基层，花到点子上，否则我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钟鸣说：“宋书记，您放心，我一定把经费拨到基层，一定用好，一定要把基层派出所靠收费来补贴经费的现象扭转过来，无论是个人还是部门，拿了人家的手就会软啊！”
“是啊，拿了人家的手就会软啊！”宋之杰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钟鸣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