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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西望嘉峪关(节选)

古清生

我怎样才能把我心中的一腔话语告诉给嘉峪关呵,你千年的镇守,却也没能够锁住岁月流逝,雄关以西,是我大漠的疆土。更没锁住,我一颗穿越大戈壁的心。

[作者简介]

古清生: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把我寄出去》、散文集《阳光八万里》和报告文学集《黄河湾黄河长》二十余部。

我一再拒绝去考证,我并不喜欢一个真实的历史故事,在生命中,一个戍卒和一个将军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者,一个唐朝和宋朝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是想到,嘉峪雄关,在那么久长的岁月留传下来,它镇守在西部,黄河以西,祁连以远,是这么凝重地重叠在我们的精神之上。到了今天,二十世纪最后的日子也即将逝去,新的世纪已经临近,嘉峪雄关,已经成为一个文化的关口,它锁不住我的思想流烟。

但我还是触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便是建筑这座雄关的过程,据称建筑这座雄关,只多出一块城砖,这一块砖使嘉峪雄关增添了神秘的氛围,增添了历史的传奇。这一块砖使我诱发了对以往的追忆。我抚着这一块城砖,它的沉重,还是让我感觉到风云流不去的分量。因而这个故事,竟是使一块砖比一座雄关更具有分量。因此我无法判定,我来到嘉峪雄关,是要看清整个的关口,还是要带走这一块砖的记忆。

大戈壁的长风一再吹来,我站在嘉峪雄关的时候,我只抚到了一片现代的云,它在我的头顶漂泊,它纯净而多变,抚去的只是我心头的积尘。我怎样才能把我心中的一腔话语告诉给嘉峪关呵,你千年的镇守,却也没能够锁住岁月流逝,雄关以西,是我大漠的疆土。更没锁住,我一颗穿越大戈壁的心。向西、向西,我的游牧的民族,骆驼和马匹,无际的宽阔令我迷失。我的心在马匹踏响的回音里飞扬,芨芨草、骆驼刺和红柳,大戈壁的颜色,覆盖住我的千年的荒芜。

然而,我仍然喜欢上这样一座雄关。你使历史有了一个真实的具像,一代代人又把你风雨剥蚀的痕迹修葺,试图将岁月的创口抚平。这是多么良好的心愿,可我宁愿看到一种破败,正如我们不能把青铜器镀铬一样,我们对历史不要进行人为的修饰。我们应该从一种破败中得到对历史的追思,对漂泊已久的年号,用不着去把它翻新。嘉峪雄关,你只能是历史的长河中的一个桥头,一个堡垒,一个永远不会消逝的航标。而这样一条河,是一条无名河,波涛远去的时候,我们在沉积的沙滩上,只能找到一些思绪的片段。因而在那一年的八月,我登上嘉峪雄关的时候,我的思想猛然地推向了千年以远,我有一种并不确切的感知,我的想象超出了一座古代的长城的关口,我似乎得到一种昭示,一个人和一个民族,总有牵挂的疼痛的过去。

大戈壁是一个旱海,它承托的是我生命的航船。我的驼铃并不比远古更清脆,但我的姿势,却要比先祖更具有进取的力度。也许,我应该在一个历史学家的指导下温习一下长城史,以便让我知道关于嘉峪雄关的典故,还有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也许我应该与那些孜孜不倦地做着学问的学者一道,把一个已经遥远的事件译作今天的童话。可是,我不能够,我只想站在嘉峪雄关上,抒发一下我的内心积淀已久的感情,我漂泊得苦的精神,我不愿在此久驻。我西望嘉峪雄关,不是退却,不是为逝去已久的生命进行现代的祭奠,我是要通过西望寻找一种心情,在宽阔无边的大戈壁滩,我最要找到的是一种雄性的一往无前的自信,一种大气,一种大义凛然和义无反顾。

所以,我面对嘉峪雄关,不要什么考证,也不要什么人物的故事,更不要什么患得患失,从一种破败中走出来,那辉煌我当要记取,但要记住那辉煌其实已经远去,烟云飘散,以往不再。嘉峪雄关,永远是一部前人写就的大书,它耸立在长城的最西端,绵延千年。今天,在京华的月夜,我的精神浮升,漫游八方。我在现代的风云中一再打量,我渴望突破私小的围困,因而我一次次西望嘉峪雄关,因为它是一座永远的雄性戈壁之上的关口,当我拒绝温情和小小的俗世的纠葛的时候,当我为一些平庸之至的名利奔走的时候,西望嘉峪关,最易令我警醒,并在梦游般的遥望中让灵魂得以全新的提升,从而不再沉溺于俗世之水。

嘉峪雄关呵,我永远的雄关,你矗立在西部,矗立在我大戈壁一般宽阔无边的心灵广野。我只要在俗世弥漫的烟雨里望一眼你,我便有了无限晴朗的天空。

心香一瓣

嘉峪关位于甘肃嘉峪关市向西五公里处,是明代万里长城的西端起点,也是古代“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塞,素有“中外钜防”、“河西第一隘口”之称。它攻防兼备,与附近的长城、城台、城壕、烽燧等设施构成了严密的军事防御体系,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关”。

嘉峪关,见证了历史的波诡云谲和时代的风云变幻。比起它的雄伟壮观、自信大气,我们每个人所烦忧的点点小事又何足挂齿?所以,感谢困难的挑战和苦难的折磨吧,只有经历了惊涛骇浪的磨炼,一个人、一个国家,才能变得自信和成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