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从升旗台下来后,迹部三人就向青学的主任辞行要回冰帝上课,月华则表示希望可以送他们到校门口。
主任没有任何刁难爽快的答应,这反而让月华反应不及,她以为主任至少会考虑一下的。不过,这事并没有困惑她太久,离她两三步外的凌美才是她现在应该关注的。
月华走到凌美的面前,有些踌躇,她还没开口,凌美就先说话了。
「你先送冰帝的同学吧,我跟在你们后面,有事我们等会再说。」
月华点点头就加入迹部他们的行列,凌美则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两方相差约有十来步。
离操场稍远后,忍足侑仕慵懒的嗓音就传来:「不知道水无对于我今天的表现观感如何?有没有把怨气吐出来的感觉?」
听到这话,月华实在不知道该哭还该笑,搞了半天,刚刚让自己很想望天无语的话是故意的,难怪平常是冰帝学生会交流委员的忍足侑仕会说出那种带有弦外之音的话了。
「老实说,什么怨气不怨气的,我刚刚都没想到,我想到的是,你们究竟是来道歉的还是来下马威的。」
忍足闻言轻笑出声,举止优雅自然又带着一股让人沉沦的魅力,月华心里一紧,跟着不着痕迹的拉开一步。
笑声很快就停歇,忍足续道:「我们真是来向妳道歉的,只不过能达成额外的目标,不也很好吗?」
对于忍足的话,月华只能无奈的略一摇头,同时又因忍足声音里带有的磁性
和诱惑,呼吸为之一滞,再度悄悄拉开距离。
两人的对话接近了尾声,月华的送客也送到了尽头,青学的校门已近在眼前。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回去的路上请小心。」
「水无,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要做的。」
「你是本大爷承认的人。」迹部讲完这句话就对忍足和凤说:「走了。」率先转身就走。
忍足像月华点头示意后跟上,凤认真的给了30度的鞠躬道:「那我们告辞了。」才跟上两人。
月华看着三人上了那辆让同学讨论的银天使后才转身离开。
一转身就看见被她遗忘很久的母亲,那准备踏出去的步伐霎时僵在原地。
凌美定定的看了月华一下才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好吗?」
不知所措的月华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像一个没油的机器人被加满了油,终于晓得动。
点点头,月华鼓足了勇气跟着凌美走。
两个人依循着月华对学校的了解,寻到了早上第一二节基本不会有人来的体育器材室,两人在前面的阶梯坐下却久久没有交谈。
月华不太明白母亲心里在想什么,说是要好好聊一聊可是到目前连一句话都没讲,她是知道母亲可能对她隐瞒了这么多事情不高兴,可是如果母亲不说出她的不高兴,月华不知道她要怎么让母亲消气。
也许是感到两人之间沉默的太久,或者是已经整理好想说什么话,凌美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并没有看向月华,而是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定点幽幽的说:「月华,你知道……妳从医院醒来以后,变了很多,变的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月华这句话弄得措手不及,她没想到凌美一开口居然直指自己的改变,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毕竟她没有月华以前的记忆,周遭又全是自己来这里以后才认识的,所以根本没有人可以跟她说以前的月华的个性。
那么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不被感觉出不对劲,只是一般人都将这种前后的不同归咎于失去记忆,所以月华在慌乱中也只能提出这个大家都知晓的理由。
「是……是这样子吗?我……我不知道耶,我跟以前差很多吗?我想……也……也许是因为我失去记忆的关系吧,不是有很多人都这样吗?失忆前跟失忆后个性完全不一样,我想……我应该是这种情形吧。」
「没错,是听说有这种情形,曾经有人提过个性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所培养出来的,所以少了一段经历让个性产生极大的改变是有可能的。可是……」
凌美那句可是后面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月华打断了。
「那……那就是这样子阿,您看……这种情形是有例可循的,所以……所以……仅管我已经忘记过去的事情,尽管我可能个性跟以前不一样,可我还是我阿,还是……还是……您觉得以前的月华才是您的女儿,我……不是。」
开始月华听到那句可是的时候很着急,她怕……怕凌美已经对她起疑心,可是话说到一半她却决心赌他一赌,因为与其这样忐忑不安的继续生活下去,她宁愿现在就有个结果。
听到这问话凌美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月华,看的月华的不安感越来越甚以后才无奈的摸摸月华的头叹道:
「你喔,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是知道失去记忆的人会不安会有不确定感,可是你醒来以后的表现让我一直以为你调适的很好,不过现在你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你可以从个性不同的话题绕到你觉得我认为妳不是我女儿这件事,我有什么表现让你这样以为吗?妳在害怕什么?你的不安感……到底有多深?」
这话听的月华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以为……她刚刚真的以为她已经被怀疑了,所、所以……她才会……才会想要辩解、想要下赌注……可、可是现在……现在又好像不是这样,难道刚刚……真是她自己误会了?
得不到月华的响应,凌美只剩无奈,她叹口气才又开口道:「月华,你知道你醒来以后行为便的成熟懂事,一开始我以为是件好事,但是现在我宁愿你还是原来的你。」
沮丧是月华听到这话时的想法,她有些委曲,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月华隐忍的模样让凌美看着实在是很心疼,可是她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心软,她必须跟月华说清楚才行,所以她刻意无视月华的委曲,继续她想讲的话。
「我知道也许我这么说以后你会更不安,但是月华,以前的你虽然不如现在的贴心和成熟,不过至少……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我会知道你发生的事情、我会清楚你交了什么朋友、我也晓得你每天快不快乐。」
「你会告诉我今天老师上了什么课,妳在课堂上做了什么事;你会告诉我今天朋友出了什么糗,妳自己闹了什么笑话;你还会告诉我妳为什么不喜欢班上的谁,她有哪里很讨厌。」
「然而现在,你在学校受委曲我不知道、你去冰帝被欺负我不清楚、就连你早上作值日生的真正原因我更是不晓得,你让我觉得我这个母亲当的很失败,自己的孩子发生什么事情我居然都一无所知,还要等到事情闹大了,才能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你知道我有多挫折吗?」
「我……我只是觉得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我也不想让你担心。」月华讷讷的说。
「我知道,从你醒来后的表现我当然明白你是什么想法,可是月华,妳觉得不严重所以不说、你觉得没必要所以不提,所以你把所有的事情放心里,但是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告诉我,这次如果不是冰帝的同学把场面弄得这么大、如果你们导师没有通知我,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月华无言以对,毕竟如果不是导师的通知,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提这件事。
「你根本……没想过告诉我,对吗?」
「对不起……」月华低下头。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三个字。」叹了一口气,凌美续道:「我不是想要怪你,我只是心疼你。」
「我心疼你面对陌生世界的惶惶不安、心疼你受了委屈还要故作坚强、更加心疼的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把你的世界跟外边隔离起来。」
月华闻言抬头疑惑抬头,她……有吗?她有把自己隔离起来吗?她怎么没有感觉,她不是已经很努力要融入这个世界了吗?她觉得自己就跟还没来这个世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疑惑的眼光看的凌美心头一痛,这孩子有多傻,居然傻到连自己都骗了。
「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好吗?如果你拒绝伸出手求救,那么其它人又怎么知道要怎么帮你,毕竟她们连靠近你身边都做不到阿。」
「所以不要再游离了好吗?你可以分享的并不是只有欢喜和快乐,悲伤和难过一样可以找人承担,因此不要再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寂寞。」伸出双手,凌美将月华拥进怀里,轻声的对她说:「你不是只有一个人,最起码你还有我,在这里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任性、可以撒娇,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让自己像个路人,妳不是只能付出,妳还可以索取。」
「索取你该有的关心,抓住你可以得到的幸福,不要再只是看着,否则……无论幸福距离你多近,都只会擦身而过。」
在凌美怀里的月华听着这番话有些恍惚,有些疑惑,也有些豁然开朗。原本她一直以为是这个世界拒绝她融入,但听了这番话后她开始问自己是不是其实她也在拒绝融入这个世界,或者该说除了语跟皓自己从来就拒绝别人靠近。
所以其实并不是我没有容身之地,而是我不肯走出去?
是我不愿意握住伸向我的手?是我不去掌握该属于我的幸福?
那如果……如果我愿意试着踏出一步呢?幸福会不会愿意在我身边停留?
因为月华的自我询问所以久久都没有响应凌美,这让凌美有些不放心,正当凌美想开口关心月华时,就听到一句略带试探意味的话传入耳边。
「如果……这一辈子我都没有恢复记忆,我变不回之前那个水无月华,我永远只会是现在的我,妳……怎么说?妳还愿意当我是你的女儿吗?」
这句问话并没有招来凌美之前一样的笑骂,反而是带来几秒的沉默。而沉默过后所带来的是让月华安心的话语。
「记忆很重要吗?人刚生下来的时候不也是没有任何记忆吗?所以就算是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就算妳行为举止跟以前截然不同,妳还是我女儿,这一点是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的。」
「你完全不在意我跟她不一样。」
凌美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才道:「是的,我完全不在乎你跟以前的你不一样。」
「真好……」原本揣揣不安的月华这时感到有些疲累,她道:「好像有点累,我可以回教室休息吗?」
抚一抚月华的头,凌美道:「我们去向老师请假吧,妳今天回家好好休息。」
「喔。」
两人才往教室的方向走了几步路就在转角处看见森谷千夏和结城纭织,月华介绍了双方认识后才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集会结束了吗?」
森谷千夏说:「结束了,老师说让我们休息一会儿,二十分钟以后再上课,所以我们就来找你了,刚刚还有碰到不二学长,不过他说既然有人过来了,他就先回去了,我看学长很担心你。」
「咦~我知道了,对了你们可不可以帮我请假?」
「怎么了?」
「我想回家休息。」
「喔~好……没问题,妳快回家休息。」
「那我和母亲就先走了。」
「掰掰。」
「再见。」
月华回去以后并不知道迹部的道歉事件到底在当天引起多大的旋风。
那天在冰帝的同学跟月华离开后,校长和主任开始在升旗台上训示,并对这次的事件发表一些声明,他们说从这次的事件看来学校大部分的学生在这方面的认知显然不够,所以希望各班级的导师能够加强。
并且要求只要曾经传过不实传言以及散发不当敌意的同学都能自主道歉,更强调诚心。虽然大部分同学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做这种事,他们认为反正月华不可能知道有谁说过,所以就打算这样装傻混过去。
可是每个班级每天总是会出现几个一语不和就揭疮疤的事件,而月华这件事就变成很好攻击的话,结果就是很多人被激的要去道歉,但被激的人又不甘只有自己去,所以又抓着自己知道有传过谣言的人一起去。
这导致月华所在的班级一到下课时间就人声鼎沸,偏生月华这时已经回家了,让来道歉的人猜想连连,其中猜测最多不外乎是月华要转去冰帝的话,不过月华班上的同学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响应,他们只是遵照导师的话向来道歉的同学说月华请假回家这件事而已,再无其它。
除了这些,当时校长还有一件声明就是希望做错事的同学出来自首,为自己几所做过的事情负责,学校会从轻发落,但如果那些同学继续逃避,学校也会追查下去,总之一定会让学生负起应付的责任。而这其后发生过些什么并没有人关注,学校究竟追查的怎么样也没有多少人晓得,毕竟这本就是学生不会注意的事。
而月华在请了第一天假后,又连请了两天直到这场风波略为平息,因为凌美说就算已经不是敌意,也不让月华再去面对众人的目光,她认为这一个月来月华已经面对的够多了。
所以等月华再回到学校上课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