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不长。
三对一的战争。朝廷对山匪的战争。训练有素的军队对乌合之众的战争。
但是,这样的战争,朝廷原本并不是绝对地占着优势。
想当年,为了对付江南一带的叛乱,朝廷不仅派出了本朝最富军事天赋的武颜将军,还在第二次派兵的时候,动用了国家的精锐之师。
——原因,并不仅仅是三对一。稍微懂得军事的人都知道,将帅在一场战争的胜负之中之关键,之紧要。
阳堂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
心伤。心痛。心碎。心灰意冷。
茶昶的剑尖还指着阳堂的咽喉。姿势不改。凛冽的剑气依旧。
阳堂的长枪还掉在地上,却再也无法撞击石头。
旋眸依旧抱着孩子,依旧捂住孩子的眼睛和耳朵,依旧深切地想象着骏马之上的茶昶。
阳堂的身后,是仿佛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鲜血,是曾经兵败之后不甘心放弃的人们,永远沉睡的躯体。
茶昶、阳堂和旋眸母子的周围,是层层圈围,是已然战胜的朝廷将士们的圈围。
茶昶蓦然一笑,蓦然开了口:“一浮,你败了!”
一浮,叛军的首领,多年以前的那场战争之中仓皇逃窜的人。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化名,一副面具。
“你早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你以为躲在一座深山里,便没人找得到你了吗?”茶昶的声音很凛冽,透着威严,透着杀无赦的冰寒。
“不过,你找了整整四年。”阳堂的声音很低,很冷。
“泠阳堂,你以为你戴着一副面具,朕便认不出你了吗?”茶昶的眼睛很犀利。
当年和叛军正面交锋的时候,他死死地盯过叛军首领一浮的眼睛和身形。他曾经记住过。
而此刻,他迅疾的一剑。
阳堂的面具被挑裂。
裂成两半的面具,似乎是因为浸润了阳堂硕大的泪珠,坠到地上的时候,砸出两阵飞扬。
“泠阳堂,如今大局已定,这太平的天下,是我茶昶的!”
“你以为是而已。”
茶昶带着怒气瞪着阳堂。但是,蓦然间,他冷笑了一声,然后迅速向后撤,同时沉声下着命令:“拿下!”
那些大内护卫,那些奉命剿灭叛军余孽的将士,蜂拥而上。
阳堂的马儿嘶鸣……
尘土猖狂地飞扬……
阳堂的手下都已经齐赴黄泉。阳堂本人亦已经被五花大绑。
茶昶将宝剑收入鞘,然后下了马。
他走到旋眸母子身边,将身蹲下。他伸手出去,触摸着旋眸颤抖的肩头。
他轻轻地,却又惊天动地地呼唤:“旋眸……”
旋眸蓦地感觉到一阵眩晕。她眼前那绝对的黑暗仿佛正在迅速地旋转,旋转成一个极度深邃的旋涡。
她突然想,原来,旋涡就是这样的。
她还没有想完,便昏厥。
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张巨大而舒适的床上。
她嗅到了香味,嗅到了安全。
她听到了她希望听到的声音,还听到了笑声。父与子的笑声。
血是如此地浓厚,从陌生到亲昵的时间是如此之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