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燕、彩蝶二人几乎是同时被拉到了峡谷上。
彩蝶身体较弱,上到来已经有点虚脱。
飞鸿刚赶至,同时见到风燕和彩蝶,有点不知所措,但不自觉的走向风燕。
风燕摇了摇,指了指彩蝶:“照顾彩蝶吧,她身子弱,快站不住了。
飞鸿闻言言,往那边扶住彩蝶,关切道:“彩蝶!”
彩蝶略一回神,发觉身在飞鸿怀抱,恍如隔世。
彩蝶勉强一笑,出神的看着飞鸿英俊的脸庞,虚弱道:“我还能见到你!”
飞鸿由衷感激:“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彩蝶虚弱地一笑。
此时懿宗在侍卫陪同下亦赶来。
懿宗情切,快步上前:“风燕!”
风燕未及反应,懿宗已上前一把抱紧风燕。
懿宗把风燕紧紧抱住:“担心死朕了!”
懿宗抱风燕,飞鸿扶彩蝶,两对男女仿佛已经定位。
但风燕悄悄望向飞鸿,飞鸿也悄悄望向风燕…
懿宗语气微颤,这个男人,一代天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朕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燕搂了搂懿宗的腰,头在他胸前靠了会,然后从他身上离开,安慰道:“臣妾好好的,没事。
懿宗此时也放开了风燕。
飞鸿见彩蝶几乎快要晕厥,连忙对懿宗说道:“皇上,请叫侍卫预备马车,她们身体虚弱,走不了多远。”
懿宗连连点头:“对。向侍卫喊道:“马上调马车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
而此时风燕才留意到,神策军与靖王军混合救人,而飞鸿和懿宗也竟然和平共处。
风燕大感意外:“你们怎么了?难道…已经和好了?”
懿宗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望向飞鸿,飞鸿神色却有点感慨。
风燕、彩蝶在飞鸿、懿宗陪同下,步至驿道跟大队会合。
本已在大队早被锁着的段韬也上前来。
段韬看着彩蝶欣慰道:“吉人天相,你们终于回来了!”
风燕、彩蝶见状,都大感吃惊意外。
风燕看着段韬身上的枷锁,疑惑不解:“段大人…?”
而就在此时,大队的侍卫也上前替飞鸿套上枷锁。
风燕、彩蝶顿时紧张起来。
风燕喝问道:“你们干吗?”
彩蝶则看向懿宗,问道:“皇上,他们…?”
二女话到嘴边,也渐明白了形势。
懿宗无言望着飞鸿,飞鸿平静地接受枷锁…
事回当初……
风燕、彩蝶刚刚跌下激流,生死未卜,现场众人皆惊愕,飞鸿尤其情切,几欲下崖拯救,却被段韬一把拉住。
段韬关心情切,紧紧的抓住飞鸿:“靖王!大事为重!”
此时太后也回复镇定,喊道:“护驾!”
神策军及孟公公乘隙把失神的懿宗拉离悬崖,严密保护。
靖王军也保护着飞鸿、段韬。
太后喝令道:“段飞鸿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放下武器投降,哀家答应免你谋反死罪!”
飞鸿愤然:“两条人命跌入深谷危在旦夕,你还顾着谁胜谁负?我们该做的是马上救人!”
太后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两个妃子,哀家才不管她们的死活!”
飞鸿心急如焚:“皇上!请马上联手救人! ”
懿宗心底认同飞鸿,但现在发放号令的却是太后,他只好观望着太后。
太后想了想,说出一个她自然为飞鸿不可能答应的条件:“你投降,我们才救人!”
段韬恐怕飞鸿感情用事,连忙劝止:“她们掉下去,已是生死难料,不值得为此功亏一篑!”
太后见飞鸿神情已有所动摇:“段飞鸿,你自己想清楚!那两个是你最心爱的女人!”
飞鸿内心挣扎,终于痛下决定。
飞鸿转身看向自己的军队,发号施令道:“靖王军,放下武器!”
段韬一惊:“靖王请三思!”
太后脸露喜色。
飞鸿心意已决,坚定道:“没有任何事比救人更重要!”见靖王军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他再次喝令:“放下武器!”
靖王军只好放下武器…
太后哈哈大笑,但懿宗凝视着飞鸿,对飞鸿的视成败于度外,心底是敬佩,也是惭愧。
风燕、彩蝶明白了飞鸿原来为救她们而功亏一篑,都不由得暗自握紧拳头。
段韬继续解说:“靖王缴械投降,放弃皇位,换取皇上同意,由两军联合搜索,寻遍山谷救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直至看到写了诏书字样的树叶,两队人马才沿河而上,找到你们。”
风燕、彩蝶感动,目光闪动,望着已被套上枷锁的飞鸿。
风燕上前,看着沉默不已的飞鸿,喃喃道:“你太傻了,为了我们,值得吗?”
飞鸿自嘲道:“我从来不是做大事的料,由靖王李越变成段飞鸿,再由段飞鸿变回靖王李越,我一直身不由己,只有这一次,这是真真正正属于我自己的决定!”说着,深情地看着风燕:“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也会选择,救我最爱的女人!”
风燕动容…
懿宗、彩蝶闻言,也深受感动…
天牢内,阴暗潮湿,被打入天牢的,无一不是死刑犯或永无再见天日之人。
飞鸿独囚于天牢,他面容平静,没有一点后悔和不平之色。
脚步徐徐走近…
飞鸿抬头一望,却见来人竟是懿宗,狱长手持那瓷盆,跟随在后。
狱长打开栏栅,让懿宗步入,懿宗接过瓷盆,让狱长远远退在一旁。
飞鸿、懿宗淡然相望。
懿宗举起手中瓷盆:“这东西不应再留世上!”
言罢,重重将瓷盆摔往墙角。
瓷盆碎裂,飞鸿有点神伤,毕竟,那是先皇遗物。
懿宗冷酷无情:“这些碎片就连同你的尸骸一并烧成灰吧!”
飞鸿神色平静,语气从容道:“不管你怎么做,我也无悔当日的决定。”
懿宗心底自觉胜之不武,对飞鸿又爱又恨。
懿宗情绪激动起来:“你为什么不求求朕?又或者,对朕破口大骂以泄心头之愤!你这付毫不在乎的神情,难道是瞧不起朕?”
飞鸿却没有动气,因为他甘于自己的选择,同时也体谅,甚至乎是同情懿宗要面对的处境。
飞鸿摇了摇头,看着懿宗:“我并非毫不在乎,我最在乎的,是风燕和彩蝶!我会用我的生命换取她们的平安,如果我要向我的兄长请求,我这个作为弟弟的,就请求他…”
飞鸿恳切的望着懿宗,懿宗心里暗暗动容:“念在兄弟情谊,代我好好照顾她们。”
懿宗触动,却不忍面向这个曾经如此疼惜的弟弟。
懿宗忽地别转了脸,似是狠下心肠,大声喝令:“狱长!”
狱长马上赶来!
懿宗指着飞鸿:“把这个反贼锁好!明日一早施以急刑!朕要靖王李越从世上消失!”
狱长连忙答道:“是!”
懿宗拂袖而去,再没望飞鸿一眼。
飞鸿目送懿宗,感到恩断义绝,看着这个兄长的背影,隐隐然意味到,这已是彼此之间最后一次会面…
回到寝宫,懿宗招来风燕彩蝶,一手搂着风燕,一手搂着彩蝶,哈哈大笑道:“朕最爱的女人都回到了朕身边,朕今天太高兴了!”
风燕、彩蝶却为飞鸿被囚而心情低落,只能强笑回应,但懿宗对此仿若视而不见,继续兴高采烈。
“来,替朕斟酒。”示意风燕斟酒:““朕要好好庆祝!”
风燕默默斟酒…
懿宗又指了指桌上其他的杯子,喊道:“你们都喝一杯,跟朕喝一杯!”
风燕无言,斟了三杯酒。
“来…”
懿宗先接过了一杯酒,示意风燕、彩蝶也喝。
风燕、彩蝶无奈,跟懿宗举杯相对。
懿宗仿似意气风发:“这一杯,是为朕江山稳固而喝!”
向二女举一举杯。
风燕、彩蝶相望,有点犹豫,懿宗睹状,仍是视若无睹,先自豪饮,一口喝尽。
懿宗咂巴咂巴嘴,赞道:“好酒!接着似更豪迈,给自己再斟一杯:“这一杯,是为世上再无靖王李越而喝!”
风燕、彩蝶更觉黯然,怔怔拿着酒杯,无法喝下。
懿宗再斟一杯,看似得意:“这一杯,是为你们而喝!
风燕、彩蝶二人顿时一愣,同时抬起头凝视着懿宗。
“最爱的人重返身边,永远相伴,千金难求!人生到此,夫复何求?!”
说完,情深一望二女,再喝尽手中的酒。
彩蝶却不自觉的泛起了医者的天性,制止道:“皇上喝太多了…”
懿宗已把酒干了,痛快淋漓:“痛快!朕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来!今夜你们一同侍奉朕!”
懿宗说着一手一边拥着风燕、彩蝶的香肩,连衣服也没有换,就拉着二女往龙床上躺下。
懿宗躺在床的中央,风燕、彩蝶沉默地躺到两边…
风燕、彩蝶抱着认命的心态,黯然闭上眼睛,背向懿宗,等待宠幸。
半晌,懿宗却没有越轨行为…
懿宗静静躺着,睁眼望向天花处,刚才的亢奋神情已消失殆尽…
三人各怀心事,一种深沉的悲哀,弥漫在各人之间…
渐渐的,天色泛白…
床上三人仍如前躺着,却谁也没有入睡。
懿宗忽然笑了,他看着天花笑问道:“彩蝶,知道朕是怎么看穿你用他人掉包逃避侍宠的吗?”
彩蝶大感意外,起了好奇心:“不知道。”
懿宗嗅了嗅鼻,问道一股清香,然后说道:“你身上一直有一种草药的清香,其他才人贵妃,怎么骗得了朕。”
彩蝶哑然。
懿宗说完,又说道:“风燕,你也常常半夜溜走,让你妹妹代替你吧?”
风燕也意外:“皇上早也知道了?”
懿宗:“朕早知道,什么都知道…说着,苦笑起来:“彩蝶是为段飞鸿保留清白之躯,而你,夜里溜走,也是跟段飞鸿密会去了吧?”
风燕、彩蝶到此方知,懿宗一直是最清醒的一个,二人徐徐坐起,也不打算圆谎。
风燕点头:“是的,风燕是去密会飞鸿!”
彩蝶也附和道:“皇上也猜对了,彩蝶是要为飞鸿大哥保留清白之躯!”
懿宗霍然坐起,勃然大怒,声色俱厉道:“你们可知道段飞鸿是反贼!必死无疑?!”
二女默然,不求情,不辩解,似乎有跟飞鸿同死的决心。
懿宗重重的点着头,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你们一样不把朕放在眼内!你们眼里只有段飞鸿这个逆贼!”
二女不响…
懿宗内心受创,紧盯着风燕、彩蝶,目光是既怜惜,又难舍,沉痛道:“你们两个也死罪难饶!随即大声喝令:“来人!”
朝南急忙奔入:“奴才在!”
“叫侍卫把这两个贱人押下!”咬牙切齿的说道“从今以后,朕要世上再无宁华妃、缪丽妃!”
下令毕,拂袖起床,悻然而去。
朝南战兢:“是。”
风燕、彩蝶已有求死准备,目送懿宗,对他的错爱只有抱歉…
清晨,日色未明,阴暗偏僻的荒郊渡头…
几名侍卫将风燕、彩蝶、飞鸿以麻包袋装住,抬向水边,侍卫木无表情,抬着几个人来到渡头,眼看是要把人掷入水中。
果然,侍卫把三人往外掷去。
却见渡头外有一艘小船在,麻包袋正正掉在船上。
侍卫将三人连人带船推出水面,便悄悄离去。
船上三个被麻包袋捆着的人,察觉有异,挣扎数下,发现袋口的绳根本没有绑实。
飞鸿首先挣脱麻包袋,然后也帮风燕、彩蝶摆脱麻包袋。
风燕、彩蝶吁了口气,怔忡间察觉处身船上。
风燕一愣,不解道:“怎么会在船上?”
飞鸿察看船上,有所发现:“有干粮,也有船浆…”
彩蝶失神,懿宗临别一夜的话萦绕耳畔…
“这一杯,是为世上再无靖王李越而喝!…从今以后,朕要世上再无宁华妃、缪丽妃!”
彩蝶眼看天高地阔,船随水而荡,感受到懿宗的真意:“皇上早已打算给我们一条活路!”
风燕动容:“皇上…”
三人惘然、无语,在清晨灰蒙蒙的氛围下,一同体会着懿宗的深恩厚意…
飞鸿缓缓撑着浆,小舟载着三人往更荒凉处漂去…
风燕、彩蝶迎风而坐,心情渐渐踏实下去…
风燕忽有所感,哼起童年小曲…
“小河弯弯…流过山间,流过石滩…”
彩蝶反应,想起童年趣事,也不由得附和唱起来,二人齐声唱道:“打渔的哥哥,两手空空归来晚…”
二女相视而笑…
飞鸿看着二女并肩而坐的身影、轻快的歌声,一切仿似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
彩蝶嬉笑的看向风燕:“你还记得这首歌?”
风燕点头:“记得!是你教我唱的!”
彩蝶吃惊:“我哪有教你?是你教我的吧?”
风燕摇头,争论到:“才不是,是你教我!”
飞鸿这时插腔:“是我教你们的!”
风燕、彩蝶二人回头,齐声道:“是吗?”
飞鸿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你们忘了?有一次我带你们到河边玩,还告诉你们,将来长大了,我要做一个钓鱼郎!”
彩蝶、风燕听着,终于记起来了。
风燕点了点头:“对呀!”
彩蝶也跟着附和道:“好像是有这回事!”
飞鸿也唱了起来:“打渔的哥哥,两手空空归来晚…”
三人失笑…
飞鸿半晌:“其实,做一个钓鱼郎,还真不错!”
三人经历过翻天覆地,感触良多,平凡是最开心。
彩蝶有感而发:“不如我们找一个荒岛住下,自给自足,不理世事,三个人永远在一起,不分彼此!”
彩蝶表达心迹,意味着与风燕同享飞鸿,飞鸿领会,认同道:“对,三个人,不分彼此!”
彩蝶向风燕:“好不好? ”
彩蝶、飞鸿一齐望向风燕,风燕却只是笑,没有回答,别过脸,往河面上眺望…
风燕继续哼歌:“小河弯弯…流过山间,流过石滩…
然而,风燕望着远处的眼神,却有点复杂…
彩蝶、飞鸿见风燕避而不答,感到风燕另有心事…
暮色四合。
飞鸿把船靠近岸边,说道:“今夜就在船上住一晚上,明天再上岸赶路吧。”
风燕、彩蝶点头。
夜晚。
飞鸿躺在船中间,风燕、彩蝶躺在两侧,不分彼此的感觉。
风燕望着夜空,感叹道:“好多星星…”
满天繁星,十分漂亮…
彩蝶也看着夜空,出神说道:“星空清澈,明天的日出,肯定很漂亮。”
飞鸿应道:“嗯。”
彩蝶又道:“明天一起看日出,谁也不能睡懒觉,好不好?”
飞鸿打趣,嘲笑风燕:“我从不睡懒觉,就怕有些人早上才真的起不来!”
风燕失笑:“睡什么懒觉,这小船晃呀晃的,我还怕今夜睡不呢!
“那我唱首歌,哄你睡!…”飞鸿说完,故意荒腔走板:“打渔的哥哥,两手空空归来晚…
“哎!别唱了!”
“好难听…”
风燕、彩蝶各自背向飞鸿,掩着耳朵,却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飞鸿继续唱着:“小河弯弯…”
三人都开怀大笑着,这河边的夜,倍显温馨、和谐…
夜更昏沉…
岸边只到微微的海浪声。
飞鸿的歌声早歇止了,彩蝶也没声息,只有风燕仍睁着眼睛,半响,她悄悄起身,蹑手蹑足的来到船头,独自坐着。
河面一片漆黑,四下寂静,只有微微的海浪声。
风燕心事连连,并未如彩蝶和飞鸿般了无牵挂。
未几,彩蝶也来到风燕身畔坐下:“你果然睡不着。”
“我吵醒你了?”
彩蝶摇了摇头:“其实我也睡不着。”
风燕苦笑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有心事!”
风燕点头,促膝,望着月光挥洒的湖面:“我当然有心事…我不像你,你做人问心无愧,所以了无牵挂…”
彩蝶鼓励风燕:“你又何必再耿耿于怀?从今以后,把一切抛开,我们重新开始!”
风燕摇头:“…你说,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不分彼此,我做不到。”
彩蝶一愣,不解道:“为什么?
风燕沉吟片刻,平静地说道:“因为,我比不上你…我不配…一直以来,我为飞鸿做了很多事,但说到底,我做的一切是为了我自己!可是,你做的一切,却全都是为了他!”
彩蝶眉头一皱,面带真诚:“人与人之间不是买卖,不必计较谁比谁付出的多一些;这笔帐若要算起来,其实我欠你最多!如果你没有代我入宫…”
“你知道吗?”风燕说着忍不住一笑,一种无法理解的笑容“…替你入宫,我后悔过无数次!多少个晚上,我在皇上的怀抱里,无法入眠,我狠狠的捏自己,希望这只是个梦,希望有朝一日,梦醒过来,一切可以回到从前,可惜…这一切都不是梦,我已经走得太远太远,已经无法回头!”
彩蝶不解,仍欲规劝:“可是…”
风燕轻按嘴唇,示意彩蝶轻声:“别吵醒飞鸿,你明天还要和他一起看日出的,对吗?”
彩蝶呆愣,良久点头。
风燕歪着头靠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平静的湖面:“我想看的日出,和你要看的日出,并不相同,到底哪一个是幻象,我不知道,但我仍然会继续追寻,明白吗?”
彩蝶惘然,答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