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鸿独自走着,心情忧郁,不知不觉便来到草堂外。
推门而入,草堂中简陋无比,仅有一桌一椅,还有一张摇床,里头躺着的小皇子正好刚刚苏醒。
段飞鸿走上前,看着他纯真的脸,不哭不叫,只是怔怔看着飞鸿,单纯无辜,全然不知自己的悲惨身世和背后的残酷斗争。
飞鸿怅然感怀:“叔叔跟你一样,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给奸人害死了,长大以后才发现真相,曾经想过要报仇,为母亲讨回公道。可是叔叔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下不了手;叔叔现在只想简简单单为百姓做点事,可是我就算当了王爷,也身不由己,我就像掉进蜘蛛网中,动一动,身上就有千丝万缕牵绊,还有大蜘蛛对我虎视眈眈。”
“你爹是我的哥哥,他是一个好人,可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因为他的昏庸,天下百姓才会吃苦,你娘才会白白让奸人害死!你也因此一生见不到你娘一面!多少人因为他受苦,为什么他偏偏无动于衷!”
段飞鸿蓦然长叹:“可我能怎样?难道真要我弒兄夺位吗?他是我世上唯一的血亲了!这不是我想见的,我只想天下太平,也想你能跟你爹早日团聚……叔叔现在求的不是权位,是百姓能安居乐业,皇兄的江山能长治久安,这是唯一能两全其美的方法!叔叔保证,不论发生什么事,不会让你成了没爹的孤儿,会让你父子相认!”
他深深的看着小婴儿无邪的脸庞,小皇子突然对他咧咧嘴,笑了起来,一副浑不知愁的小模样,看得段飞鸿也不禁莞尔一笑。
“飞鸿大哥,你也来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段飞鸿抬头一看,是彩蝶进来了。
彩蝶走过来,轻轻抱起小皇子,柔声道:“小皇子不吵不闹的,真乖,招人喜欢。”
两人逗弄着小娃娃,良久无言,突然彩蝶出声问道:“飞鸿大哥,听说皇上赐了你一颗醉凝脂?”
“是。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段飞鸿奇道,从得了赏赐到现在还不到半天,彩蝶居然就知道了。
“这颗醉凝脂各位娘娘都盯着呢,明争暗夺都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谁知道被皇上赐给你了。”彩蝶想起那传话的宫女们一脸铁青,不由得咯咯直笑,突然又似触动了什么心事,笑容渐渐的黯淡下去。
段飞鸿看着她面色有异,不由得问道:“什么事这么忧心?”
“其实……风萤来找过我……”彩蝶看了看他,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口。
“风萤说,风燕虽然回宫了,但是皇上已经移情别恋,对她很冷淡,她姐妹俩看来就得在冷宫中凄凉度过余生了……”
“她是把争宠报仇看得太简单,把皇上看得太深情了!如果她肯听我说,放下仇恨,别再回宫,她姐妹俩早活得逍遥自在了!”
“要是那么容易放下,风燕就不会不顾一切的回来这是非之地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风燕的个性我们最明白不过!你当初不也以身犯险,要毒杀皇上报仇吗?虽然最后你临崖勒马,放弃了报仇,可你真的能完全放下仇恨,对皇上、太后真的一点恨意也没有了吗?”
彩蝶的一番话,让段飞鸿面色数变,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良久无语。
“我也不想风燕跟皇后纠缠不清,可是她的人生就是让皇后一手摧毁!她落得如此境地,归根究底就是为了保护我,可我的亲人却对她心狠手辣,才逼得她一定要报仇!旁观者觉得她执迷,可当事人的痛苦他人又能体会得了多少?”
段飞鸿一怔:“你是要帮她报仇了?”
彩蝶点头坚定道:“既然不能叫她回头,我只好陪她一路摸黑走到底了!”
段飞鸿蓦然长叹:“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们?”
彩蝶一喜:“皇上不是赐给你美颜宝物醉凝脂吗?如果风燕能服此物,美貌更胜从前,就能重夺皇上的宠爱,报仇才有希望!”
段飞鸿如遭雷殛,他震惊的看着彩蝶,仿佛不可置信这番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一字一顿的看着彩蝶说道:“反反复复几番生死,她还是费尽心思让我去帮她讨另一个男人的欢心?我到底欠她什么呢!她应该知道我现在不是段飞鸿,我是靖王,跟她是陌生人!她凭什么还对我予取予求!”
怀中的小皇子一动,哇哇的哭起来。此刻抱着他的这个男子,浑身戾气几可噬人,眼神中那本是压抑在最深处的愤怒与悲伤,此时宣泄得一览无余。
彩蝶心痛的望着他,低声道:“不是风燕,是风萤过来找我说的这个事情,为了这个,风燕还跟她吵了一架……”
段飞鸿抱着小皇子,木然回道:
“给她也无妨,就当我欠她的吧!不过皇上对我跟她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放心,我可不能就这样给她!”
一阵寒风刮过,枯枝上的树叶纷纷落下,给院子里铺上一层金黄。风燕奋力的清扫着,以往清丽的脸蛋上有些异样的憔悴和苍白,不复娇艳。
“姐!好消息!”
风萤咋咋呼呼的跑进院子,满眼放光的抓着风燕的手,激动道:“靖王答应了!”
风燕一怔,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疑惑道:“靖王……靖王答应什么了?”
“彩蝶说,靖王答应把醉凝脂送给你了!”
“什么!”风燕大惊之下,手里的扫帚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去打这个主意了吗?
“不打这个主意,你有翻身的一天吗?你到底想不想报仇了!这么拖泥带水的,你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鬼地方了!”
风萤气呼呼的瞪着她。风燕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她失神的看着片片落叶纷飞,心中一团乱麻。
他怎么会答应呢?自己又一次利用他来博取另一个男人的宠爱,这样的事情他也能答应,难道……他真的忘记她了?
想到这儿,心如刀割,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这时,院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高大英武的侍卫走进门来,看了看站在院中的两人,问道:“哪位是风萤姑娘?”
风萤疑惑的上前,只见侍卫确认她的身份之后,便捧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是一颗雪白剔透的丹药。
“醉凝脂!”两人齐齐惊呼。
“正是。”侍卫点头道,“靖王命我前来将这个宝贝送给风萤姑娘。”说完将锦盒递给风萤,躬身一礼,转身便走了。
风萤看着手中的锦盒爱不释手,满脸痴迷和狂喜,她自言自语道:“这是吐蕃皇太后才能吃的美颜宝物,我吃了它,一定会变得更美,比宫中任何妃子都美呢!”
说完,将丹药拿起便要往嘴里送。
风燕惊住了,从风萤跳出来说靖王要送醉凝脂那刻开始她就有点回不过神来,眼前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为什么靖王最后将醉凝脂送给妹妹了?心中茫茫然,突然一阵刺痛。
她想也不想便阻止风萤道:“你不是说醉凝脂是给我服用,好让我们翻身复仇吗?”
风萤看着姐姐严肃的表情,讷讷的放下手,纠结道:“可是……靖王都送给我了,我总不能拂了他一番美意吧,而且你不是不信它有神奇功效嘛!”
风燕失落道:“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将药送给你呢?”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靖王喜欢上我了呗!”风萤大喇喇的说完,见姐姐脸色一变,心想不好,赶紧安慰道,“男人就是贪新忘旧,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的忘了你,他要喜欢其他女子,你也不能怪他呀!你选择了报仇就是放弃爱情,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还恋恋他不舍,你不但报不了仇,还让自己心碎难过,何必呢?”
风燕呆呆的转身,走到院内石椅旁,无力坐下,喃喃道:“你说得对,你把醉凝脂吃了吧。”
风萤看看风燕流露出的深深的悲伤,也不由得不忍心了,她看了看手中雪白丹药,终于跺跺脚道:“算了我也不吃了,我们交给彩蝶研制一番,如果能成功研制出更多,我们再一起服用!”
风燕抬头看着妹妹,许久,终于微微笑起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