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阡很快就入睡，蓝傲天则开着一盏小夜灯，继续自己的公事。
夜半醒来，桑子阡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又想到了自己和小陌的身世。难道真的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吗？
以前被忽略的细节，渐渐地回想起来，似乎这个推论，越想越觉得有存在的理由。
她心绪的波动，让蓝傲天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虽然闭着眼睛，可是睫毛轻颤，分明心潮起伏。
“子阡？”他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
“嗯。”桑子阡漫应，“你的公事还没有完成？”
“差不多了。你睡不着？”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了。你开会的时候，我一直在睡觉的。你不用管我，继续你的公事。”桑子阡自我解嘲。
“一会儿就好。”蓝傲天也不和她假惺惺地客气，把目光又垂在手里的文件上。
果然是“一会儿”，桑子阡还没有来得及回想童年时候的两个片段，蓝傲天已经把文件放到了资料袋里。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管在哪里，他都习惯于把文件归档，而不是随手乱放。一来涉及商业秘密的问题，二来也便于自己查找。
“在想你和小陌的事？”蓝傲天准确地把握了她的思维。
“嗯，在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桑子阡灿然一笑。
“能跟我说说吗？”蓝傲天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是小女孩之间的一点趣事而已。”桑子阡看着他显得疲惫的面容，“你早点休息吧。当然……现在已经不早了。”
蓝傲天扭熄了夜灯，伸出手揽住她的肩：“一时半会不容易入睡，你跟我说说吧，我想听。关于你的一切，哪怕最琐碎的事，我都喜欢听。”
桑子阡闭上眼睛，觉得心灵被这样折磨过了一趟，仿佛有种看尽人间沧桑的倦意。
不是亲生女儿又如何？这么多年，她就这样过来了。
桑氏夫妇也许待亏了桑小陌，却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她是名副其实的桑氏大小姐。
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蓝傲天确实暂时没有睡意，她才草草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讲述她和桑小陌的故事。
“我八岁的时候，才知道小陌的存在。那天宴会的时候，我闲极无聊，偷偷地跑出大厅，钻进了后院。那里，一直是给佣人们住的。小陌的院子……还在他们的房子后面，大概只有我们这个房间这么大。”
听到桑子阡打开了回忆的闸门，蓝傲天不由得凝住了思想。
“傲天，累吗？”桑子阡体贴地问。
“不，不累。”蓝傲天安下了她的心，“你知道我睡眠一向很少，即使上了床，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这倒是实话，哪怕再剧烈的运动做下来，桑子阡临睡前的一眼，总是看到他的眸光，在黑夜里像两颗宝珠。
她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机会向他人提及小陌，桑子阡一旦打开了话闸子，似乎有关不拢的趋势。
“我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胸口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腰身收得很小，裙摆全是蕾丝。”
听到这里，蓝傲天忍不住在黑夜里笑了一下。
八岁的小女孩，已经对自己的衣服这么注意……
桑子阡没有看到他的笑容，她半闭着眼睛，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急于摆脱身后那个大大的客厅，刚刚表演完钢琴独奏，暂时没有我的事，在宴会结束之前，爸爸妈妈是不会再注意到我的。所以，我朝着后面奔过去。事实上，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方向有执着的念头，像是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似的。是的，小陌在等我，虽然八岁的她，连语言表达能力都欠缺。”
蓝傲天几乎不自觉地摒住了气息，也许他是太想知道，姐妹俩相见的那一刻，是怎么样的戏剧效果。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桑子阡猛吸一口气，“小陌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衣服是深紫色的，这样年龄的女孩，根本不应该穿这样深沉的颜色！不过，那时候我没有来得及注意到一点，因为我的眼睛，被她的脸吸引住了。有一度，我以为前面是一面镜子，甚至伸出手握了一把空气。然后才注意到她其他的地方，才确认她不是我。看上去，她比我小了一点点，大概只有五岁的样子。小陌的发育，一直比我晚，是因为做切割手术的时候……”
提到这一点，总是让桑子阡心怀歉疚。
自己的健康，原来是以桑小陌为代价的。
“你们长得太像了，无论谁见到你们第一眼，就会看出来，你们是姐妹。”
“对，姐妹。但又不仅仅是普通的姐妹，我们连颈部的一颗痣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位置、大小和颜色……”
蓝傲天早就注意到，她的右肩靠近颈部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仿佛是一朵半开的梅花，含苞欲放。蓝傲天一直以为，这样的标志，是独一无二的。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与桑子阡相似到了这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