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公务员之二度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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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结婚 (2)

眼下就有一件事让余非踌躇再三,即农民工培训工作暴露出诸多疑点,要不要去深入调查的问题。他上次在梁木县新天地职业培训学校看到,无论从正在培训学员人数还是已有设备来看,都很难体现其每月1500名农民工的培训能力。除非每名学员只培训几天差不多,一批接一批,一个月或许累计可以达到1500名。可他们安排的时间一般都是一个月,至少也有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如何消化1500名学员呢?余非考虑到那天去调研可能真不是人家培训的正常时期,可能真如他们所说刚送走了几批,因此,他后来专门抽出时间不打招呼地去了第二次。没想到这次更不得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缝纫班有几个学员在做衣服,其他诸如电子、机械培训班几乎是空无一人。

而这个月报上来的培训人数仍是1500名。这么多人是怎么培训出来的呢?余非看着报上来的数据出神。回想第二次自己去新天地培训学校时,由于事先未通知,再加穿得随意,并戴个太阳镜,所以没人注意到会是上级领导来了,使他得以窥其真容,从而更加感到震惊:这就是承担全县农民就业创业培训任务的地方吗,这就是全省先进农民工培训机构吗,怎么会这般冷清,这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刘满香写的小说经张雷在网上发表后,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也吸引了不少网络读者,收费章节部分累计售出约9000元。扣除网站抽成和个人所得税,刘满香实际获益5500元。不过,相比刘满香付出了10个月的耕耘,这笔收入确实是少了些。张雷便安慰她说:“第一次写小说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是不错了。你别看我现在一年的写作收入将近十万元,想当初我刚写的时候,第一部还没能上架呢,也就是说辛辛苦苦写了几十万字,一毛钱也没有赚到。”刘满香点了点头,感激地对张雷说:“我知道这还多亏了你的指点,否则我可能要走更多弯路,一毛钱也赚不到。”“别这么说,你其实挺有写作潜力的,下一部只要把握了写作的节奏,抓住了读者的心理,相信会取得好得多的成绩。”张雷继续鼓励道。

由于两人有着共同的志趣和目标,来往得多了,不免日久生情。张雷挺欣赏刘满香的写作灵性和刻苦执著。作为一个手有残疾的女孩,却凭借顽强毅力实现了轻松用电脑写作,确实令人敬佩。张雷看了她敲出的洋洋三十多万字的小说,非旦改变了最初对她的不屑,而且对她充满着敬意。在张雷的眼里,刘满香的美不仅体现在外表,而且也体现在内心。通读了她的作品后,张雷逐渐感到了这种美的不可错失,因此并不介意她手指上的缺陷,对她展开了攻势,使得刘满香在思念余非而不得的失落心境下遭遇暖流。

这股暖流来得及时而重要。刘满香意识到,张雷虽不似余非那样高深莫测令人崇敬,但也是知识丰富颇有追求的有为青年;自己虽然喜欢余非,但毕竟余非另有所爱,放弃对他的幻想是明智而现实的。因此,对于张雷的示好,刘满香没有加以排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也如同男女朋友那般地交往了,直至两人决定订婚。

对于这样一个相爱的结果,刘满香虽非万分的满意,但也并不觉得委屈,能与张雷牵手走向婚姻的殿堂,可以说也是她人生路上的一大收获。而余非是他们之所以相识相知的关键人物,而且对刘满香素有恩情,因此,在两人即将订婚之际,刘满香希望能请余非在他们订婚酒席上喝上几杯,以示谢意。

尽管为了方便女方的亲友,他们的订婚仪式定在观下镇某酒店举行;尽管这只是小范围的酒宴,只有双方至亲参加,总共不过三桌,但余非接到刘满香的电话后,还是欣然答应届时一定前往。这当然是因为余非对曾经“隐居”地的乡亲,仍然怀有深厚感情,同时也因为刘满香曾经对他用过情,现在终于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所爱,值得特别的祝贺。

订婚的这天,正好是当圩日,集镇上热热闹闹的,刘满香脸上写满了喜悦。可是,时近中午,他们请的贵客余非却没有出现,不免让刘满香有些失望。张雷见了,对刘满香说:“余书记工作那么忙,可能是有事缠住了。”刘满香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说:“他答应会来的呀。”张雷说:“你不是记下了余书记的手机号吗,要不我们打一下问问。”刘满香掏出张雷给她新买的手机,正翻查余非的号时,张雷突然说:“来了,余书记来了。”刘满香一看,小车已在酒店前停住了,从车上驾驶位下来的正是余非。看来这次因私事出来,他没有劳动司机,而是自己驾车来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余非一下车即向迎上前的刘满香和张雷致歉,“本来要早十来分钟到,但被集市上‘日行百善’的一条横幅给吸引住了,上前问了问情况。”刘满香边引余非进酒店门边说:“你是说向农民派发塑料脸盆洗脚盆的那个摊位啊,昨天就在集镇摆上了。”余非向大家打过招呼,坐下后,对刘满香说:“是啊,我觉得挺新鲜的,便把车停在一旁,上前问了问,他们说要脸盆可以,但必须拿出身份证来复印留底。”“这事我知道。”刘满香说,“他们说这是慈善机构的规定,复印身份证留底,是要确保脸盆送到了每个农民手中,我爸昨天上街正好带了身份证,不就领到了一个洗脚盆吗,据说每天只派发一百个,有时候还要排队才能拿到呢。”“呵呵,让余书记见笑了,我是去领了个洗脚盆。”刘满香的父亲刘华根咧着嘴笑了笑。

“没啥,没啥,反正不要花钱买嘛。”余非吃了一口菜,然后举起酒杯敬眼前的一对新人,边说:“刘满香,还有张雷,我诚恳地祝贺你们,祝你们早日成婚,百年好合。”张雷站起身一口全干了,刘满香则望着余非出神,待余非全喝下后,才猛喝了一口,虽然只喝了约三分之一,但似乎使了很大的劲。“可以了。”余非对刘满香说,“女孩子喝不了,可以少喝点。”可刘满香偏偏又拿起了杯子,对余非说:“余书记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喝不了也要喝。”说着,一咬牙又喝了一大口,大约又是三分之一的样子。余非忙劝她:“唉呀,什么恩不恩的,你自己走出的道路,全靠你自己的努力,相信你下一部作品会取得更好的成绩。”刘满香点点头,夹了一口菜到口中,又拿起了酒杯。这时,张雷赶紧用手掌盖住了杯口,对她说:“余书记都说了你不必全干,你怎么硬要逞能呢?”不想刘满香把他的手推开了,一扬脖终于将剩下的酒全喝下肚。

“你看,你看,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张雷递给刘满香纸巾,心疼地说。刘满香也没有吱声,拿过纸巾揩了揩眼睛,随后瞟了余非一眼。余非也正是从这一个眼神中,读出了刘满香呈现出的复杂心情。唉,看来自己是来坏了!余非心想,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勾起了刘满香情感的记忆……

余非的猜想不无道理,刘满香此时的心情确实很复杂,一方面是自己与张雷的订婚之喜;另一方面是面对余非而突然生发的无奈与幽怨。不过,刘满香很快便调整过来了,她拉着张雷向余非、向亲友敬酒,脸上已堆满了幸福。余非看在眼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订婚酒宴算是比较圆满地结束了,余非又说了不少祝福的话后,便钻进车子往回开。途经集市上那“日行百善”摊位旁,余非本想下车再了解了解,人家却已经收摊走了。这是一群什么人呢?余非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行善原本不足为奇,但怪就怪在这种行善方式上,不就是送个塑料盆嘛,为何非要提供接受者的身份证?真如他们所说是为了留底备查吗?可究竟什么慈善机构会有这样的规定呢?

疑惑归疑惑,回到修州市的余非很快就被分内工作所包围。市委最近连续发文,要求各单位扎实开展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而作为党组书记的余非,理所当然是局里抓这项工作的主管领导。光是活动各阶段材料的准备,就花费了他不少时间。等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时,余非又要继续他的调研之行。毕竟他在市劳动局的时间还不长,了解熟悉下面的工作情况仍是必要的。

这天,余非来到了曾经的“隐居地”秀春县。对于该县,余非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对于该县的劳动保障工作,了解得似乎更加深入和具体。

中午时分,县长饶束之专门到招待所陪余非吃饭,对他说:“余书记啊,这可是你上演过传奇故事的地方,应该算是你的第二故乡吧,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哦。”余非一笑:“饶县长说笑了,我在秀春县待那么长时间,可是无奈之举哦。”饶束之举起酒杯,对余非说:“但成就了你卧薪尝胆、再创辉煌的壮举。来,我敬你。”余非摇摇头,说:“饶县长用词不当,什么卧薪尝胆、再创辉煌啊,惭愧死了。”饶束之先干为敬,然后说:“我可不是瞎说,我们县级班子最近都在看省委发下来的你的大作呢,这总是在我们秀春县完成的吧?”

饶束之此言倒不虚,省委最近以参阅件的形式向全省县处级以上干部下发了余非撰写的《梁木县经济社会发展成败得失》一文,在全省引发了如何科学发展的大讨论。

“在秀春县完成的不假。”余非说,“但谈不上什么大作,让大家见笑了。”饶束之笑着说:“你太谦虚了,我敢说,这党组书记你干不了多久,肯定会高升。”余非把酒杯已经送到了嘴边,听他这么一说又放下了:“如果这样说,你敬的这杯酒我不敢喝。”饶束之拍拍余非的肩,说:“好,好,我不说了,你把酒喝了吧,不管做什么官,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对不?”余非点点头,把酒喝了。

“下午我陪你到含秀水库看看,那里可是我们县环境最美的地方。你虽然在秀春县快一年,总没去过含秀水库吧。”快散席时,饶束之说。余非想了想,回答道:“是听说过这么一个水库,确实没去过,但我下午想继续调研,尤其是想了解一下秀春县的农民工培训工作,以后有机会再去吧。”饶束之点点头:“那也行,秀春县有好几家定点培训机构,工作开展得不错。”余非问:“听说新天地职业培训学校在秀春县设有分校,成绩如何?”饶束之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应该还可以吧。”在旁的县劳动局长说:“培训名额每月400名,培训效果也不错,总校还获得了全省先进呢。”“总校在梁木县,我前段时间去过。”余非说,“要不下午几家定点培训机构都看看,包括新天地在秀春县的分校。”

下午,余非连看了三家定点培训机构,规模虽不大,但学员学得认真,培训老师教得也还算专业。余非走进他们中间,询问有关情况。学员们多是周边农民,也有一些下岗职工,都说能在培训学校学得一技之长,政府安排得很周到,他们对未来充满信心。培训学校的负责人也告诉余非,学员们在参加培训之前,有不少就根据本人意愿与本地企业签订了合同,培训结束之后便能找到相应的岗位。余非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们的工作,同时一一察看培训资料,包括培训人员名单、培训工种以及与企业签定的合作协议,等等。

“余书记看得可真仔细。”陪同参观的饶束之说。“我也发现,余书记下乡调研是最认真细致的。”县劳动局长赞道。余非一笑置之,依旧翻看培训资料。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名映入余非的眼帘,使他不得不仔细察看其具体的地址,果然与他认识的那人是同一人。只见学员栏上面打有:刘华根,随后地址栏上标注:秀春县观下镇樟树村委会横里村,培训工种为:电工,培训时间:一月,培训后去向:外出打工。

这不是刘满香的父亲吗!余非觉得奇怪,半个多月前还和刘华根坐一桌吃他女儿的订婚喜酒,怎么没听说过他参加培训,更没有外出打工啊。再说,他有参加培训的必要吗,他家一个蔬菜大棚就够他忙的了,怎么可能来参加一个月的电工培训呢?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蹊跷?余非为稳妥起见,在结束调研时,特意打了刘满香的手机,得到的答复是他料想到的:刘华根根本就没有参加过职业培训。而横里村也没有第二个刘华根,由此看来,新天地职业培训分校所保留的刘华根的培训资料,毫无疑问是造假的。

联想到在集镇上看到的以塑料盆换取农民身份证复印件的一幕,余非猛然发现,那些打着“日行百善”旗号的摆摊者,很可能就是这职业培训学校所组织的。他们抓住农民贪图小利的心态,以十块钱左右的代价轻松复印到一些农民的身份证,然后编入培训档案蒙蔽上级。想到这,余非不禁为他们的胆大妄为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