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如果这是宋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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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妈妈,我想你 (1)

说贬,一语道破天机,“无大阙失。”也就是没有大失误,同样也没有大贡献。的确,刘娥只是在恢复、并重复她丈夫赵恒在澶渊之役前的执政纲领。在这里要注意宋史对事物程度的名词掌握,比如说,它称刘娥是“澄清吏治”,而不是“刷新吏治”。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改革措施,只留下了六条警告臣子不许贪污,否则严惩的诏书,以及一句训人的话。训人的话,是她刚上台时对京西路转运使刘绰说的。刘绰要把多余的千余斛粮食运送京师。没想到刘娥发火了,对他一阵冷笑:“你认识王曾、张知白、吕夷简和鲁宗道吗?他们哪个是因为搜刮粮食多而升官的?”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刘娥不是个深宫里享乐型的太后,能体察下情而已。她知道天地间多劳则多得,一切自有定数。平白无故多出来那么多的粮食,一定是有老百姓被剥削了。对宋朝整个官吏制度,如何防贪,又怎样养廉,没有半点用处。平心而论,有种论调,说在她的倡导之下,宋朝涌现出了范仲淹、王随、张伦、薛奎等一大批廉吏,这种说法是站不住的。以范仲淹的身世、个性和修为,他在任何朝代里都是廉吏,与刘娥没有关系。

其他人如薛奎,早在真宗朝就有“薛出油”的外号,跟鲁鱼头一个德行,更是君子慎独,修身齐家的人物,与外界的所有潮流都保持距离,维持自己的人格的独立,这是他们最起码的本能。由此可见,刘娥的所谓“澄清吏治”,根本就没把脏东西洗干净。她的功绩在于重视水利。这是千真万确的功劳,在她的治理下,宋朝终于在天圣五年,把从宋真宗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起,在滑州(今河南滑县)西北天台山旁决口的黄河给堵住了。并且还有范仲淹在黄海一带所修的五百里捍海长堤,稍后还有灌田千顷的舒州吴塘堰等大型水利工程。还有完善科举。赵恒晚年停止的科举重新开始了,而且还增添了武举人这一项,算是对宋朝太祖陛下的老同行们网开了一面。还兴办了州学,赵祯的老师孙奭在兖州建立州学时,她下令赐给学田,从此成为学院的私有财产。最重要的贡献,是对经济的发展。发行交子。交子就是宋朝的钞票,是中国历史上出现最早的流通意义上的纸钞。它的前身有汉武帝时期的“白鹿皮币”和唐代中期的“飞钱”。

白鹿皮币纯粹是个拍脑袋应急想出来的东西,当时汉武帝对匈奴连年开战,打得游牧民族不停地搬家,连带着自己的国库也都被洗白。为了有钱花,他除了使用“白金币”(银和锡合铸的)外,又把宫宛中养的珍稀白鹿都宰了,每一尺见方的白鹿皮为一币,每币的流通值是40万钱。1:400000,这就很明显了,完全脱离了皮币的本身价值,最后只能成为王侯贵族间互相送着玩的“贡赠之礼”。飞钱,唐朝的商贸业务很发达,商人就变得很烦恼,带钱出去办事简直就是场噩梦。因为无论是金子、银子还是铜钱,那都属重金属,只要多到了一定的数目,就重得吓人。这时伟大开明的唐朝有了创举,政府出面开具出写着金额多少和存钱地点的凭证,然后商人带着上路做买卖,可以在异地提款购物。但创举不彻底,飞钱本身不介入流通,没有货币的职能,说到底只是种汇兑凭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纸钞。接着时光流转,五代十一国时没吃没喝,这些就都成了往事。进入了宋朝,纸钞终于出现在了货币最混乱、最粗糙也最庞大的四川。先明确一个概念,这个发明创举完全不是因为发展太快,繁华过度的需要,而是一个很难看的不得已。

天府之国进入宋朝之后,应该说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比后蜀时期差多了,赵宋官家对他们很残忍,可是川人自古坚韧,他们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发展壮大,其结果就是卡在了货币流通这一关上。当时四川别说金子银子,就连铜钱都很少,都被匡胤、光义两兄弟十几年如一日的搜刮进了开封城。迫于无奈,他们只能使用铁钱。于是灾难出现。一铜钱兑换十铁钱,每1000文铁钱的重量,在小铁钱是13斤,大铁钱就是25斤,当时买一匹布所需铁钱是两万纹,好了,算一下是多少斤呢?大约500斤……请问这日子还能过吗?于是聪明的川人开始自救,民间自发形成了“交子铺户”。简单地说有点像现在的银行,有人把钱存进去,就能开具出一张刷着红黑两色的店铺和市民共同牢记的,相当隐秘的记号图案的纸,以后就可以凭纸取钱了。但是和现代存折不同的是,交子铺户不给你利息,你得给它3%的保管费。弊端也跟着出现,这玩意儿太诱人,一张纸就相当于一座山那样高的铁钱,于是不管商家怎样费尽心机做出密码图案,都被成功破译仿制。多简单,这东西就算再难,也没有仿制古画那么废神吧?于是打官司,追逃犯,整个四川鸡飞狗跳。

但办法仍旧是好办法,铁钱的问题也一定得消除。这时川人盼来了他们的救星——张咏。这位宋史中首屈一指的封疆大吏在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开始,命成都16户富豪连保主持,用统一的纸张、统一的印文印制交子。上面的密码变得超级复杂,因为是16家铺户联合签署,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独特标志。此外再加上张咏治蜀的巨大威慑力,交子终于开始顺畅流通。可惜张咏不能长命百岁,他离开四川之后,交子再次出现危机。终究是民办的,伪造高手杀之不尽。这时刘娥开始接手,她在天圣元年,公元1023年,下令在成都设立交子务。开始官办交子。官交子与私交子的区别有三项。第一,官交子上盖有益州(即成都)交子务和益州观察使的官印;第二,取消以前一张交子面额巨大且随意的填写法(千贯、万贯随便填,与你当时存进去的数额相当),变成每张都有面值,比如,一贯、五贯、十贯,彻底变成了现钞;第三,设立官方准备金,每造一界(即一批)交子,备本钱36万贯,每一界以两年为期,到期兑换。从此宋朝经济腾飞,货物的流通量是之前所有朝代所不能比拟的。为仁宗朝的繁华盛世打下了坚实基础。

如果说她的失误的话,就是之前我一直在同步列出的关于党项李元昊的扩张。针对后来这个党项魔鬼的行为,刘娥当政这10年里绝对是先期做掉他的最佳时期。就算不能要他的命,也至少可以延缓他称霸西北的脚步,给仁宗、给宋朝留下可贵的喘息之机。可刘娥对党项人没有任何的打击行动,听之任之,随便他们做大。历代史书关于这一点,是对她有所贬低的。但是参照赵恒对契丹的怀柔示好,对党项的姑息养奸,为什么就要指责一位女士的不勇敢、不血腥呢?何况就算是女人中的男人,武则天,在军功一项上,也只有一项对外战绩可以炫耀,她击败吐蕃,收复安西四部。可那要建立在唐初时汉人极盛的武功上。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对党项出兵,在宋太宗赵光义时代都没法做到全胜,现在党项已经强盛到了李德明、李元昊的程度了,宋朝想打,真的能赢吗?有时不做,不等于胆怯和懒惰,更不是愚蠢的同名词。刘娥对李德明的礼遇,与李世民对吐蕃的恩惠相比非常类似,唐朝那可是嫁出去了自己的女儿。之前和以后的历史都证明了,对异族最好的办法就是“羁縻”;剩下的问题就是她到底是否可亲、可敬、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