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日子很累,开始的时候天气热还好,可是慢慢的天气日渐凉了,双手浸泡在井水里的感觉很难过,但是,苏荷却不怕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因为这根本就不及当年喝下鹤顶红后一半的难过。
终于,转眼间秋去冬来,也迎来了第一场雪,一夜间,天地间都银装素裹了起来,而她在浣衣局也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
苏荷看了一眼门外,微微的叹息一声,今天,专门负责送衣服的小太监生病了,管事嬷嬷就将这送衣的差事交给了她,可是,这样的天气还真不让人喜欢,不过好在那司衣间离着这浣衣局不远。
“姐姐。”此时,小鱼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半旧的斗篷,“外面冷,把这个披上吧……”
“谢谢。”苏荷点头,小鱼原本是御茶房的小宫女,却因为得罪了管事太监,一年前被罚进了这浣衣局,和苏荷相处了三个月,倒是挺投缘的。
出了司衣间,苏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天空中还会时不时的飘起雪花。忍不住扬起头来,伸手接到一片,虽然很快就在掌心化成了水,但是,那凉凉的感觉却能在瞬间深入骨髓,一年前的冬天,也下过这样的一场大雪的,当时,她刚入宫没多久,兴奋的拖着他的手在雪地里疯跑,因为离愁谷一年四季都是温和的,那里从来不下雪的……
风亦凡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记得这是这段时间里第几次站在这里了,看着眼前的一片洁白,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欢快的身影。
“允之,好大的雪啊……”
“允之,你来追我啊……”
欢快的笑声在天地间弥漫了开来,让听见的人都忍不住会嘴角上翘。
忽然,那粉色的身影一个不小心被绊倒了,一下子扑倒在了雪地上。
“小心。”风亦凡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一个起落就飞了过去,一把将那身影揽进了怀里,“没摔着吧?”
苏荷只是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不小心脚下被绊了一下,雪很厚也很软,所以摔在上面也不痛的,但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风亦凡,尤其是看见他那紧张的眼神时,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下跪?”跟在风亦凡身后的太监总管高四海急忙厉声喝了一句,在看清是苏荷的时候,眸光微微的闪了闪。
苏荷回神,却并没有惊慌,反而歪着头看了他一会:“你竟然是皇上啊?”
风亦凡的眼里忽然就有一道光闪过,似乎有某种哀伤缓缓的流淌了出来。
“大胆……”高四海的脑门有点冒汗,这皇上的脾气可是阴晴不定的,这小丫头这不是找死吗?只是,他刚开口,就被风亦凡摆手制止了,“是,我是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苏荷这才跪倒在地,垂着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风亦凡就那么看着她,定定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也歪着头看着他说“你竟然是王爷啊?”
“皇上?”等了良久,看见风亦凡没反应,高四海急忙过来唤了一声。
“恩?”风亦凡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态了,急忙松开了抱着苏荷的手,只是,那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淡去,他的心竟然也跟着微微的一空。
“皇上,这大冷天的,回吧。”高四海弯着腰建议。
风亦凡点点头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苏荷,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你的胆子很大。”
“奴婢不知是皇上。”苏荷垂眸,态度诚惶诚恐,“请皇上恕罪。”知道了自是不敢打那一耳光的。
“你叫什么名字?”风亦凡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荷。
“奴婢叫苏荷。”苏荷回答的不卑不亢,“荷花的荷,因为生在荷花盛开的六月而得名的,所以,奴婢的小名叫……”说着偷瞟了一下风亦凡,这才微微一笑,“莲儿。”
“莲儿?”风亦凡的身体忽然就踉跄了一下,要不是高四海急忙过来扶了他一把,恐怕是要跌倒的。
“大胆。”高四海却忽然冲苏荷断喝了一声,“竟然敢重了莲主子的名,你不想活了?”
“奴婢该死,奴婢不知。”苏荷急忙匍匐在了雪地里,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以后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高四海留下了这句话,然后扶着风亦凡离开了。
苏荷抬起头来看着风亦凡的背影,允之,一个名字就让你承受不住了吗?
并没有让苏荷等太久,雪地再次相遇之后的第三天,高四海就带着皇上的口谕来到了浣衣局。
苏荷被调去了龙华宫做事。
顿时,整个浣衣局里都议论纷纷了,有羡慕的也有妒忌的,说什么都有,因为那可是皇上的寝宫,去那里做事,就等于在皇上跟前晃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宠幸了呢。
“姐姐……”当然也有真心替她高兴的,那就是小鱼,但是却也有点恋恋不舍,“恭喜啊,终于不用在这里遭罪了……”
“没什么好恭喜的,做好本分就是了。”苏荷笑着拥抱了一下小鱼,对这丫头,苏荷是真的愿意交心的,她和苏媚不同,她的眼神太清澈了,而且不争不抢的,进宫这么多年了,都没学会圆滑,否则,也不会从御茶房被贬到了这浣衣局,“姐姐走了,你可要好好的,切莫再顶撞嬷嬷和公公了……否则,又要挨罚了……”
“我知道了。”小鱼的眼圈有点红,她永远记得那天,嬷嬷故意罚她,大家都只是看笑话,只有苏荷过来帮她,“姐姐也要好好的。”
“恩,我们都会好好的……”苏荷无法对她多说什么,只能将一瓶药膏塞进她的手里,“每天睡觉的时候涂抹在手上和脚上,冻疮就不会再犯了……”
“谢谢姐姐。”小鱼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好了,苏姑娘,我们该过去。”高四海满面笑容的看着苏荷,他可是伺候过两位皇帝了,察言观色自是在行的,当然能看出皇上对这苏荷的不同,所以,他得好生注意着点,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主子了。
苏荷点头,提了来时的小包裹跟着高四海来到了龙华宫。
“苏荷啊,以后呢,你就在这龙华宫里伺候着了。”高四海将她领到了偏房里,“就在这里住着吧。”此时里面已经有两个小丫头了,见到高四海都急忙行礼。
“行了,以后啊,你们互相帮衬着吧。”高四海摆摆手。
“是。”几个人同时行礼。
“你们该干吗干吗去吧。”高四海冲着另外两个宫女摆摆手,待到她们离开后,这才看着苏荷微微的一笑,“苏荷啊,你这刚来,什么事情都还不上手,就先跟着赵嬷嬷照看一下这院子的花草吧……”这皇上只是说了一句让苏荷来龙华宫当差,却没具体说做什么。虽然没有任何的情绪流露,但是,只凭着一面就钦点过来,也不能不说这丫头是特别的,所以啊,安排活也是个技术活啊,轻不得重不得啊。
“是。”苏荷的脸上平静的很,虽然微微的有点失望,但是,起码在她复仇的路上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了。
“杂家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一下你。”高四海原本转身要走,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在这里当差,可不必浣衣局里,切记要谨言慎行啊。”高四海忽然微微的叹口气,“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多了,还有啊,你的那个小名,以后也莫要再提起了,知道吗?”
“谢谢公公教诲。”苏荷再次行礼,“奴婢一定谨记。”
“罢了。”高四海这才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