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乔治·萨顿蒋效东译
科学是生活的理智,艺术是生活的欢乐,而宗教则是生活的和谐。缺少其他方面,任何一方都不完全。
艺术和科学最明显的差别在于科学是逐渐进步的,而艺术则不然。正因为科学的本质是不断进步,因而其成果不是经久持年的。每项成就或早或晚注定要被更好的成果所取代,失去其实用价值,成为博物馆展柜中被人遗忘的工具。而与此相反,正由于艺术并非不断进步,其作品就可以永葆青春。阅读古老的科学论文是十分困难的,若要理解恰当,需对旧科学和新科学有同样深刻的了解,还需知道在旧科学之前和新旧科学之间的一切事物。阅读牛顿的书令人大伤脑筋,但莎翁的戏剧在今天却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切合时宜、令人愉快。
“一件美的物品是永存的快乐。”关于这一点,1923年毕加索的下述评论作出了绝妙的说明。他说:
“对我说来,艺术上并无过去和未来之分。如果某件艺术作品现在没有永久生命,就根本不要考虑它。希腊、埃及和以往伟大画家们的艺术并不是往昔的艺术;恐怕现在它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富于活力。艺术不是自行发展的,人们的思想发生变化,其表达方式也随之改变……”
科学家努力使自己更加精确;而艺术家则听其自然,其精确性难以捉摸。科学家说:“如果你能够测量某物,那你就开始了解它了;如果不……”艺术家答道:“事物的美和人们的爱又是怎样的呢?”
科学从根本上说是国际性的,或许我们应说它是超越国度的。每个时代,每个地方的科学工作者都是相互合作的,因为他们的任务在根本上是一致的。而艺术则具有部落性、民族性。当然,艺术也有可能超出地方特性而达到人类本质的基础。但当谈到西班牙绘画或俄罗斯音乐时,我们还是感受到某些根本差别。
科学的方法从根本上讲是分析性;而艺术的方法则是综合的、直观的。科学发现是长期进化的结果,而艺术成就则是短期转化的结果。这一原则不仅适用于科学或艺术成果的产生过程。科学领域里人们进行艰苦、不懈的努力,经过诚实的体力和脑力劳动而赢得的科学殿堂上的花朵是何等美丽!相反,艺术却是瞬间直觉的天堂。
这一切都千真万确,但却并不是全部真理,对于这一点我一直是清楚的。现在让我们一道看看这幅图画的另一面吧!
在科学中,如同艺术一样,经常有一项基本的要求,这就是选择。画家不可能把所有的景色都绘制下来,与此相似,科学家也不能研究所有的问题。除非他们限制自己的目标,否则他们就毫无希望。
科学上的巨大成功相当程度上取决于课题的选择,科学上的天才与艺术上的天才一样,从根本上讲,就是具有正确选择的能力。
另外,艺术中也存在技术上的进步。音乐史与科学史一样,可以部分地从工具的角度来撰写。现代交响音乐与横越大西洋飞行一样,是工具的胜利。科学知识不只是理性的,其中有相当比重是体力的和直觉的。
科学——各种科学,当然首先是医学——一旦得到应用,就成为一种艺术。一个人,当他彻底地意识到自己与宇宙的其余部分休戚相关而又十分渺小的时候,科学就成为其信仰的组成部分。正如斯垂特教士所说:“科学是人类精神的最佳清洁剂,它摒弃一切宗教,唯取最崇高的信仰。”科学是生活的理智,艺术是生活的欢乐,而宗教则是生活的和谐。缺少其他方面,任何一方都不完全。只有在这一三角关系的基础上去理解生活,我们才可以指望揭破生活的秘密。这就意味着我们首先必须放弃科学的自负,其次,我们必须永远永远不要使人性从属于技术。
作者简介
乔治·萨顿(1884—1956),美国科学史专家。生于比利时的根特。在大学期间,学习过哲学、化学、数学、结晶学等专业,1911年获博士学位。1912年创办国际性科学史杂志《Isis》,担任该杂志主编近40年,并发起成立国际科学史学会。他为科学史研究作出重要贡献,一生著述甚丰,出版著作15部,发表论文800余篇,代表作是《科学史导论》。
心香一瓣
科学给人以理智,艺术则使人发现美,宗教能给人信仰。
只有正确认识三者间的关系,才能真正理解生活。
科学的发展绝不可以孤注一掷,无视生活的其他方面。正如文中所说:“科学上的巨大成功相当程度上取决于课题的选择,科学上的天才与艺术上的天才一样,从根本上讲,就是具有正确选择的能力。”
科学和艺术既具有共同遵循的规则,又具有不同的研究方法。二者互补发展,才能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