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
工作越多,贡献越大,生括越是愉快。
这算不算一条规律呢:人到一定年龄,饭越吃越少,药越吃越多!
应该说算,因为年纪大的人都如此。
谁也跑不掉。但一细想,话也难这么说。所谓“一定年龄”,到底是多少岁?林黛玉年方二八,就已进入“规律”,而老将廉颇年近古稀,还能“一饭斗米,肉十斤”呢!可见事在人为,大有商量余地。我已经年逾花甲,药确实越吃越多,可饭一口也不少吃,连大块肥肉也不含糊,吃的药并非胃舒干、降压灵之类,而是治伤风感冒的丸散片剂,青年人也要用的。有人问:“你怎么没有白头发?”我说:“白的都掉了。”这是句玩笑话。时至今日,广告上还没有看到专掉白头发的药出售呢。
和同龄人相比,我的身体算是好的。七年前我在干校当炊事员时,能背180斤重的米袋,十年前则在大雪天赤膊干活,那时正关在“牛棚”里接受改造,果然身体改造得还可以。童年时期,我体质并不好。读小学时,球类,我只玩玩弹球——在地上玩的玻璃球。初中时玩的球大一些了,是乒乓球——那年月还没有带胶粒的拍子,只用布满圆孔的木拍。上了高中以后,才开始打篮球、排球、练长跑、双杠。以后又打网球,游泳。参加工作以后,又学会了溜冰。由于环境的改变,体育运动项目不断改变。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运动本身,一直坚持至今。1948年在香港,住在荔枝角的小村里。村子不大,因为远离市区,房租便宜,就把从内地流落到此的文化人吸引了来。其中有楼适夷、张天翼、臧克家、蒋天佐、巴波、黄永玉等。我和端木蕻良、单复三人租住一间屋。出村不远,就到海湾,晴空碧海,真是游泳的好场所。每天上午写的写,画的画——都是靠稿费吃饭的笔耕者。午觉醒来,喊一声“走啊!”便穿上游泳裤,直奔海湾。
我们三人每天租条小船,端木蕻良划桨,单复和我随船向大海游去。
一个多小时回来,在山上泉水里洗完澡,兴尽而归。当时香港稿费很低,生活是很艰难的。记得诗人考诚一家,每天只能以豆芽下饭,那是最廉价的饭菜了。我们单身汉有时想改善一下伙食,就得下海去摸螃蟹吃。这一段时期的生活,把我们的身体练得相当结实,没闹过病——一病可不得了,不但第二天的饭食成问题,医药费的奇昂也是吓坏人的。
五十岁以后,操场上我是跑不动了,可是乒乓球却是老少咸宜的,工间休息,我就打乒乓球,总要打出一身大汗才罢手,这已成习惯了。然而,打乒乓球亦不是很方便的,球台少,打球的人多,往往不能每一次都轮上。只有一种运动是可以每日坚持的,那就是骑自行车。积三十年之经验,深知欲坚持体育锻炼,最好的是骑车。骑车的好处大矣。北京的公共汽车,在上下班时间是以挤闻名的,相形之下,骑自行车优点太多了:一是不须候车,说走就走,说停就停,路线全由自己决定;二是不挤,上车就有座位;三是时间有保证,没有误点之说,四是空气阳光充足,于卫生有利……最后,就是锻炼了身体。一般来说,人是有惰性的,越是不活动,身子骨越懒,这对老年人来说是很不利的。骑车,不仅活动了筋骨,也活动了神经,能使人头脑灵活,反应快,对于老年人是抗迟钝的良方。何况经常骑车,还能经风雨,见市面,耳目、皮肤也同时都受到锻炼。这说的是在路上。
进了办公大楼,又另有一种可取的活动,就是上下楼梯。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上下楼梯比较费力,是缺点,但也正因为费力,就锻炼了腿脚。我在上下楼梯时,总喜欢用跑的速度,而且时间一长,习惯了,就能面不改色,气不喘,可能许多人都有同样的感觉,就是不承认自己年龄渐长而带来的体质变化,当猛听得孩子们大声喊你“爷爷”时,这才像触电似的叹一口气:“啊呀,果然老了!”心情开始沉重起来。但不久,看到同年的老张,老态龙钟,像自己的父亲,老李比自己小几岁,却已经半休了,这才感到有些安慰,觉得自己似乎又年轻起来。原来,“老”这个概念,有时还是相对的。
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被人养活的时间就占去不少,为社会工作,开始是生疏,莽撞,走弯路;等到学得些本事时,所余时间却有限了。如果六十岁以后还保持着足够的精力,能为祖国的社会主义事业多贡献出力量来,那多好啊!工作越多,贡献越大,生活越是愉快。我想,健康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此吧。
作者简介
方成(1918—),原名孙顺潮,广东中山人。漫画家、杂文家、幽默理论的研究专家。擅长漫画。1949年后历任《新民晚报》美术编辑、《人民日报》社高级编辑。
1986年离休。出版有《方成漫画选》、《幽默?讽刺?漫画》、《滑稽与幽默》、《方成连环漫画集》、《笑的艺术》、《报刊漫画》、《漫画艺术欣赏》、《方成谈漫画艺术》等。主编世界著名漫画家传、集多种。
【心香一瓣】
人生一世,有多少时候是在接受别人的帮助?
小时候,我们被父母抚养,被老师关照。
进入老年时,我们被子女赡养,被社会照顾。
生病的时候,我们接受医生的帮助,接受亲人和朋友的关照。
我们能够为社会做贡献的时间,算起来其实和获得别人帮助的时间差不多。
想到这些,我们实在没有理由不努力回报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