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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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隐居·在旅馆(2)

英国剑桥大学人类学家艾伦·麦克法兰的童年是在英属殖民地印度东北部的产茶区阿萨姆度过的。他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何英国人会扩张他们的帝国版图到这么远的东南方来?英国人在当地干什么呢?在这本他和母亲合写的《绿色黄金:茶叶的故事》里,母子俩一直在反省他们早年在印度的经历。麦克法兰一家在那里经营茶园,从马克思主义观点看,是通过剥削劳工发家致富的地主阶级。

艾伦·麦克法兰认为,荷兰人和英国人在欧洲人里算是比较爱喝茶的,原因是他们对茶叶的生长地——远东感兴趣,而德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葡萄牙人的贸易往来大部分集中在非洲、印度和南美洲,这些都不是产茶的地方。英国人爱喝茶,为什么爱到想去侵占别人的地步?其实,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一方面,英国人大力鼓吹喝茶的好处;另一方面,又想压低茶叶的价格。怎么办呢?除了跟中国人做买卖之外,他们希望开辟新的产茶地。

1824年,英国人从印度加尔各答缓慢行军到阿萨姆。新上任的行政长官大卫·斯考特再三保证,他们并不是受贪婪的征服欲望驱使来到这里的,“我们是为了护卫我们的国家而来到此地,为了不让我们的敌人有任何方式攻击我们”。当时英国的殖民者还不知道阿萨姆有世界上最早的原生茶叶,也不知道那里适合种植茶树。他们起初是想在那里开辟一条路线,从阿萨姆进入中国云南。当时英国人喝的红茶运自福建,云南那边的红茶离东南沿海比较遥远,英国人希望开辟路线直接进入云南,以方便茶叶贸易。没想到,他们在阿萨姆意外发现了原生茶种,觉得可以发展成一个产业。

当时只有中国人懂得茶叶种植技术,印度人不明白,英国人也不太明白。1836年10月,第一批中国茶工被英国人请到阿萨姆培植茶叶。没有人问过阿萨姆人对种茶的意见,他们似乎很顺从,像殖民者说的那样“很听话”,种姓制度使他们缺乏反抗精神。而开辟茶园的英国人,对工人没有特殊情感,既不爱,也不恨。他们从未质疑过劳工是怎么来的,也不了解劳工居住在何等脆弱、简陋的房子里。在他们眼里,这些工人生命很脆弱,仿佛基因有缺陷;如果逃跑,把他们抓回来鞭打是很应该的。

茶叶贸易影响了英国的海上贸易,也影响了英国的皇家海军、商业资本、银行和信托系统,刺激了英国向茶叶生长的地方扩张,特别是喜马拉雅山区和东南亚。茶叶将大英帝国带向一个确定的方向:往东方和东南方发展。茶叶贸易对东印度公司的影响尤为重大,东印度公司起初是做胡椒和香料贸易的,后来变成茶叶生产商。

可是,大量的茶叶生产和自由贸易并没有让印度工人的生活越来越好。相反,由于中间商盘剥太厉害,工人们的处境悲惨。这就是为什么艾伦·麦克法兰要写《绿色黄金:茶叶的故事》,并且投入阿萨姆的各种福利建设中。这位人类学家要为祖先赎罪。

(主讲梁文道)

人生必住的酒店

老酒店传奇

蔡澜(1941-),祖籍广东潮州,生于新加坡,定居香港。作家、美食家、电影监制、电视节目主持人,与金庸、倪匡、黄霑并称“香江四大才子”。

名人留下的足迹,酒店好好纪念了一把。

这些年在专门介绍吃喝玩乐的媒体上,谈酒店和旅馆仿佛成了一种时尚。有些人住过很美妙的旅馆,回家之后就想如法炮制,把家也布置得像酒店一样。这个潮流怎么开始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有越来越多的人出书谈这个话题,而且很受欢迎。

蔡澜不是专写酒店的作家,他是个大玩家,文字很朴实,有趣味。他去过世界那么多好酒店,终于有了这本《人生必住的酒店》。蔡澜认为人生必去的酒店,有一家在上海。当年这家酒店开业的时候他就住过,一入住,才发现原来父亲一直怀念的霞飞路就在眼前。

广州如今也是大酒店林立。蔡澜说,比起地理环境和服务,没有几间比得上白天鹅酒店。这间广州最老的五星级酒店建于1983年,20年前蔡澜去住的时候,曾提出要一个香港用的插头为手机充电。以后他每次去住,都发现那种插头就摆在桌上。这种体贴和细腻,恐怕很少有酒店能做到。

蔡澜喜欢的老酒店也包括著名的曼谷东方文华。很多人认为,这是举世第一的好酒店。它有一种叫Authors’ Wing(作家翼)的作家套房,用来纪念曾经入住的大作家,如康拉德、毛姆等。东南亚很多这种洋派、西式的老酒店里都有一些作家或演员套房。

名人留下的足迹,酒店好好纪念了一把。说到东南亚的好酒店,不能不提新加坡的Raffles Hotel(莱佛士酒店)。这里充满了作家、名人入住的痕迹,而且别有传奇。酒店大堂后面有一间很大的桌球室,1902年有只马戏团逃出来的老虎误入其中,被酒店请来的猎人一枪打死。Raffles Hotel最有名的是它的酒吧——Long Bar。Long Bar是英国的传统。莱佛士酒店的LongBar是新加坡司令鸡尾酒的发源地。

蔡澜还提到缅甸仰光的酒店,听起来好像有点荒谬。这里有好酒店吗?有。不要忘了,凡是过去英国、法国的殖民地,都有具有殖民地色彩的豪华酒店。蔡澜入住仰光的Sedona Hotel(诗多娜酒店)时,发现大堂的英式下午茶仍然用的是当年的银器,连茶点也依旧是酒店创办时的做法,虽然未必很好吃。

当然蔡澜也不忘介绍全世界最有名的巴黎丽兹酒店。当年海明威很喜欢在这里喝酒,还跟酒保一起发明了鸡尾酒Bloody Mary(血腥玛丽)。这家酒店的客房要9000欧元一晚,更贵的皇家套房要13600欧元,我们大部分人是住不起的。

(主讲梁文道)

隐居·在旅馆

身心在此处静谧

叶怡兰(1970-),生于台南,台湾饮食旅游作家,曾供职多家媒体。著有《享乐,旅行的完成式》《幸福杂货铺》《极致之味》等。

现代人生活在都市,放松身心成了一件很昂贵的事。

有些旅行作家,好像专门为了酒店而生存,为了旅馆而写作。他们选择去什么地方旅行,首先不是看那里什么景点或名胜古迹,而是看有什么好的酒店或旅馆。《隐居·在旅馆》的作者叶怡兰说,过去旅行时,她常常行色匆匆,赶来赶去,觉得很不舒服;后来发现要是能在一家旅馆多住几天,对那里“越来越知晓越熟悉,电灯与设备开关都在什么位置、水龙头转到什么角度水温水量刚刚好、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躺入沙发和浴缸最舒坦、早晨的太阳会从什么时间什么角度洒落窗前、旅馆酒吧哪个时段最安静少人,容你安静小酌一杯顺道和闲着没事的酒保聊聊天、向晚时分该坐哪张椅子哪张榻夕阳就会在没入海平面那刻恰恰映入眼帘……”,就能慢慢体会出旅馆的味道。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感觉像是住在家里。

叶怡兰喜欢的酒店是那种让人放松身心的地方。现代人生活在都市里,放松身心成了一件很昂贵的事。你花一大笔钱住在酒店里,什么事都不用做,人家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让你舒服得不得了,这种酒店是叶怡兰的最爱。所以,她跟很多人一样,成了“安缦痴”(Aman Junkies)。

安缦酒店[3]在中国开了两家,一家是北京的安缦颐和,另一家是杭州的安缦法云。安缦酒店有一批忠诚的上瘾者和追随者,他们旅行到哪里,都先看看有没有安缦酒店,有的人甚至立志要把全球的安缦酒店都住遍。叶怡兰住进安缦颐和后,真是享受得不得了。她观察这个酒店如何中西结合,结论是:“安缦颐和,毫无疑问,是由Aman重新诠释、定义过的,属于Aman的颐和、属于Aman的北京、属于Aman的中国。这会儿,我不禁,安心微笑了。”

新西兰现在是个很热门的旅游国家。大概是《魔戒》拍完后,很多人发现这个国家如此美丽,湖光山色,河谷峡湾,还有大草原,到处充满乡野色彩,很多地方都有lodge(小屋)。叶怡兰介绍的Huka Lodge(胡卡小屋)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顶级度假庄园,跟传统的豪华酒店不一样。她觉得:“人在Huka Lodge,真宛若置身英国乡间的贵族狩猎别墅般,特别在主屋里,色调是深沉的谦逊的无华的,家具与陈设带着久远的绵长的昏黄氤氲的悠悠历史味道,甚至还带有些许粗犷的直率的旷野之气。然再一细察,在这深沉的悠远的沉默里,透过建筑与器物的材质、细部纹饰、厚重厚实的量体、精心巧妙的铺陈布置,以及经年累月不断累积下的岁月印记,一种雍容的稳重的沉着的笃定的充满自信的贵族气派和奢华感,却在此中,徐徐款款流露。”

如果有住旅馆的瘾,住进去之后乐不思蜀,很多人会选择日本的温泉旅馆。这种旅馆提供的服务是“一泊二食”:你住一晚上,它供应你当日晚餐和次日早餐。午餐怎么办呢?自己出去找东西吃吧。除了中午出去吃顿饭,你就可以足不出户。但它一般也没有什么豪华设施,没有一大堆让你玩的东西,除了泡泡温泉洗洗澡,好像闲得什么事都干不了。

叶怡兰说,就算待在里面什么都不干,你都爽歪了。“我最爱的是,每天,在景观最佳的和室里静静喝茶看书一整下午后,见天色渐暗了,便脱去衣裳沉入微烫露天温泉里,氤氲热气中,看夕阳一点一点从树间隐没入山里;然后,屋外浴池旁,每室皆有的户外火炉就这么在清冷暮色中,温暖而热烈地,静静燃起……令我着实,就要这么,乐不思归了。”

(主讲梁文道)

旅馆达人

光鲜背后的旅馆内幕

彼得·格林堡(Peter Greenberg),记者、作家、主持人。著有“旅游侦探”(Travel Detective)系列图书。

假如一家酒店说它“古色古香”,言外之意是天花板吊着光秃秃的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