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气道:“那人和索相爷的门人连着关系,人家虽然是平头百姓,可腰杆子比我们硬多了。何况如今满京城的人都这么说,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抓不过来。这事实实是咱们府里做的不地道。”
贾母面色阴沉,半晌没有说话,贾赦站的心烦,只叫道;“到底该如何,老太太好歹给句话!否则我也没脸再出门了,索性明儿便上了折子自请贬谪,也好过被人指指戳戳。”
贾母觉得自己好象不认识这个大儿子了,他何时竟成了爱脸面的人?只是贾赦说了自请罢官免爵,这贾母死都不会答应,只沉声道:“这爵位也不是你自己挣来的,你若不愿意做,只上书将爵位让给你弟弟,若想不要这个爵位,除非是我死了!”
贾赦怒极,冷笑道:“好,儿子这就如了老太太的心意,就回去写折子让爵位给二弟,儿子也会写清楚,这是母亲之命,相信万岁爷自有圣断。”
贾母气得浑身乱颤,一阵气血上冲,她便再也坐不稳了,身子一歪便倒在榻上,鸳鸯吓得大叫起来:“老太太,老太太……”
贾赦也没想到贾母会气成这样,心里未免有些慌乱,瞧瞧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便欺近鸳鸯说道:“鸳鸯,老太太怎么突然昏倒了,定然是你没有好好伺候。”
鸳鸯自小跟着贾母,那斗心眼子的事情她见多了,立刻便明白了贾赦的意思,只扶着眼泪哭道:“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伺候好老太太。”
贾赦满意的点点道:“好生伺候着,老爷我去请大夫。你只伺候好了,老爷将来自会赏你个好前程。”
鸳鸯只边替贾母顺气边哭,贾赦瞧着她那梨花雨的样子倒有几分动人,只在鸳鸯脸上摸了一把,这才提脚走出贾母的上房。贾赦一走贾母便醒了过来,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仔细瞧着鸳鸯,瞧得鸳鸯心中寒意顿生!
贾母用异样的眼光瞧着鸳鸯,看得鸳鸯胆颤心惊,却什么都不敢问,只能硬忍着那不舒服的感觉。贾母看了片刻,倒也没说什么,便让鸳鸯退下了,鸳鸯心慌意乱的退下,她自小就服侍贾母,可以说在偌大荣国府中,最知道贾母心意的就是她,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鸳鸯才更加害怕。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连府里正经姑娘在老太太眼里都只是筹码,何况她这个奴才丫头。
鸳鸯魂不守舍的出了屋子,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觉沿着石子路走到园子里,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鸳鸯也走累了,便随意的靠在假山壁上休息。她刚才走的急了,这会子身上热,便拿着帕子擦汗,这手刚抬起来,鸳鸯便听到假山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鸳鸯吓了一跳,惊叫道:“谁在哪里?”
鸳鸯刚叫出声,心里便有了几分后悔,这会子躲在假山后面,能做出什么好事情来,偏被自己撞破了,这府里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出来的,鸳鸯慌忙离开假山,急急跑开了。鸳鸯跑走后,那假山后头走出来一个小厮,这小厮生得也算不错,面皮白净净的,还些斯文的意思。在他后头,一个脸上些微生了几个小雀斑的丫环露出半个脸儿,若是鸳鸯还在这里,必定认得出这丫环正是二姑娘迎春身边的大丫头司棋。
“表妹,那是哪房里的丫头,你可认得?”小厮朝着鸳鸯跑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司棋伸头瞧了瞧,压低声音惊慌的说道:“啊,是鸳鸯姐姐。坏了……她定是向老太太告状去了。又安,你快走,回头让他们拿着,定要生生打死你的。”这小厮名叫潘又安,是司棋姑妈家的表哥,两人学着那戏词里的样儿,已然私定了终身,潘又安因要跟着他的叔叔出远门作生意,是特意来辞司棋的,想着不知过多久才能再见一面,潘又安和司棋未免离情依依,正想成就好事,只是还没入巷便被鸳鸯撞破,两个人才鼓起的一点了勇气全没了,只匆匆分手,约好了等潘又安回来便央人去求主子的恩典,成全了这门亲事。只是世事难料,心想未必事成。
鸳鸯刚回到房中,琥珀便迎了上来,急急的说道:“鸳鸯姐姐,你去哪里了?刚才老太太叫你,珍珠姐姐替你应了。”
鸳鸯忙问道:“老太太唤我何事?”
琥珀笑道:“鸳鸯姐姐你可是老太太的钥匙,一时都不能离了的。好在刚才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给宝玉东西,原是要你去送的,你没在家,珍珠姐姐便替你去了。”
鸳鸯点点头,低声问道:“老太太歇了么?”
琥珀轻声道:“才服侍着卸了头面,这会子正在里间歪着,一会子也就睡着了,鸳鸯姐姐,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吃点子药?”
鸳鸯摇头道:“我没事,许是刚才在园子里吹了风,回头渥一渥,发了汗也就行了。”
琥珀听了便也没有多想,只同鸳鸯两个人进了屋子,鸳鸯轻轻挑开帘子,见老太太已经睡了,便进屋给老太太盖好被子,方才退到外间上夜。鸳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扰了对面榻上的琥珀也没法睡,她起身披着小袄飞快的跑到鸳鸯的床上,硬挤进鸳鸯的被窝,贴着鸳鸯的耳朵问道:“鸳鸯姐姐,你怎么了?”
鸳鸯轻叹一声,低低道:“好妹妹,你睡吧,明儿我再跟你说。”因琥珀在床上,鸳鸯倒不好反来覆去,只睁着眼睛瞧着半空里,没过太久便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贾母正要命人去传王氏,王氏却喜洋洋的赶了过来,一见老太太,便眉开眼笑的说道:“回太太,凌普大人捎话过来了,回头让您和媳妇随他去宫里瞧元春。”
贾母心中顿觉轻松,便笑着说道:“果然还是你会办事,凌普大人可说了什么时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