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一些不怎么和谐的声音也不时传进我的耳朵里。据说当天晚上,沈鑫找到史参谋,跟他在聊天过程中,沈鑫把我李正形容是成团部的克星,煞星。谁要是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准会倒霉,准会遭受陷害。他们的谈话,被某名战斗偶然听到,因此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只是一笑而过。在一个特殊的场合里,沈鑫在场一起聊天的情况下,我特意把这件事含沙射影地点了一下,让沈鑫羞的满脸通红,意识到自己对史参谋说的话,泄露了风声。当时大家正在谈论灵异方面的事情,有人说是世界上有鬼,有人说没有,鬼神都是人们潜意识当中的幻觉。我就专门盯着沈鑫的眼睛,说鬼神的确存在,不过它只存在于人的心理。这就比如邪恶的人,总是喜欢玷污正义。他把别人想象成鬼神妖魔来吓自己,把自己的失意算在别人头上,说别人是克星是煞星。真正做到心里没鬼,坦荡做人,才是正道。
这一番话,在别人听来,的确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是在沈鑫听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他是个聪明人,当然能意识我话中的潜台词。于是事情再次戏剧般地演化着,沈鑫以为是史参谋出卖了他,把他在他面前说我的坏话全都向我打了报告,于是转而将攻击的对象指向史参谋,说他背信弃义,不可靠,不讲义气,容易出卖朋友。总之沈鑫这个人的性格,有点儿像是我在基层中队时遇到的那个文书,心里藏不住事,像是大喇叭。有什么事不管是好事坏事,只要被他知道,那肯定藏不过夜,以千里每秒的速度吹向各个角落传播。
总之,经历了这一番事件之后,我在团部的影响力不减反增。在某些程度上来讲,是史参谋和沈鑫反而形象,无形当中将我衬托了起来。一时间,我被姜副团长捧为先进典型,每次开会,必不可少的内容,便是号召大家向我学习。
转眼之间,到了九月下旬。距离我和姜天天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但我却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敢在心理上完全接受这个现实。而姜天天,却加快了来团部的频率,隔三叉五便会跑到团部来跟我一聚。而且,姜天天这丫头很有才,在她父母或者其他一些知情的人看来,姜天天现在已经是怀是几个月身孕的人。为了防止露馅,姜天天在衣服里面揣了一层海绵垫,借以让腹部有点儿微微隆起的感觉。但正是这个海绵垫,却差点儿让我们露了馅。当时我正在值班室接待姜天天,姜天天乐此不彼地掀开上衣露出海绵垫来炫耀自己的瞒天过海之计,结果却被嗅觉灵敏的姜副团长,撞了个正着。
当时姜副团长肯定是接到了门卫上的汇报,说是姜天天来了团部,于是背着手就迂回到了值班室门口,推门而入。
他这一入,让一直以假孕妇身份自居的姜天天,一下子紧张和慌乱了起来。但是姜天天毕竟不是凡人,她马上机灵地将我正在观望那海绵垫的脑袋顺势往下一按,顶到她的腹部,挡住了父亲的视线,并且潜移默化地撩下衣服,将海绵垫挡了起来。姜天天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发,挺了一下腹部后说道:听到了没有,小家伙踢我呢,哎呀哎呀,疼。这小家伙真随你,力气这么大……
我脸腾地一红,心想这丫头简直太有才了。
真的,如果不是亲临其境,根本无法感受姜天天这种投入。她这种神乎其神的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有点儿屈才了。
姜副团长见此情景后,犹豫在门口,既不敢迈进来,又不忍离开。原地纠结了片刻后,冲姜天天追问了一句:天天啊,你最近还是少些走动吧。
我不失时机地将脑袋直立起来,只见姜天天摸着小腹冲父亲说道:放心吧爸,我心里有数。要不您也过来听听您外孙的动静?可好玩儿了呢。还踢,哎呦哎呦,真不老实,肯定是个男孩儿。
姜副团长皱紧了眉头,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害……他原本是想埋怨女儿不害臊,到处显摆自己的大肚子。但是又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于是迅速地止住了后文,变作一副关切的样子,语气柔和了下来:不害怕吗?
尽管他前后的话组合起来,衔接的有些不太工整。但也算是巧妙地收回了刺出去的缨枪,让一句原本的埋怨句,变成了一句关切语。姜天天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不点破,只是冲父亲反问了一句:怕,怕什么呀?
姜副团长的眉头忽紧忽松,像是在做着急切的心理斗争。一方面她觉得女儿在给自己丢人,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内敛;一方面他又不能过于打击姜天天的情绪,导致不良后果。经过反复的心理斗争之后,姜副团长说了句:那什么,天天,你的假领导批了没有,看来得赶快准备一下了。
姜天天摸着肚子说:批了批了,能不批吗。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或许是姜副团长心事太重,她竟然一时间没能理会姜天天的话意。姜天天的意思是说,想什么时候离开单位休假,就能什么时候休假。而心事重重的姜副团长,却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以至于他不解地冲姜天天追问了一句:走?往哪儿走?
一个领导犯这么低级的理解错误,除非有特殊情况。要么是喝多了,要么是故意装糊涂,学司马懿假疾不癫,要么是心事缠身导致思维短路。姜副团长显然是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姜天天正要说话,姜副团长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理解偏差,赶快补充道:好,这就好。能打提前量,就是好现象。
他在说了这么一句朦朦胧胧的押韵语后,倒背着手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要在平时,他肯定将姜天天叫到自己办公室里坐坐,父女俩谈谈心事。但是今天他竟然没有。也许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将诸多事情好好捋顺一下。
姜副团长走后,姜天天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哎呀妈呀,差点儿露馅儿!
我道:早晚也得露馅儿。
姜天天道:放心吧,只要本姑娘不想露馅,它就不会露。大不了等我们结婚后,我故意摔一跤,说是孩子没了。这样事情就糊弄过去了!只要我们一结婚,就像是进了安全局,安全了。
我汗颜地道:你可真是雷死人不偿命啊!亏你想的出来!
姜天天拉着我的手在空中画了几个弧度,冲我撒起娇来:马上要做你的新娘子了,有什么感慨没有?
我摇头:没什么感慨,就跟喝凉水一样。
姜天天噘着嘴巴道: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得穿最最最漂亮的婚纱,坐最最最豪华的车队,住最最最大的房子。反正你们李家有的是钱,得好好地把我娶回家。
我故意将了她一军:原来你要嫁给我,是图我们家的家产?
姜天天在我胸膛上拍了一下:别把本姑娘想的那么庸俗,你就不是富二代,本姑娘也照样喜欢你。我图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
我笑道:那干脆我们裸婚算了!不弄车队,不穿婚纱,不住新房。我直接拿一束鲜花,坐火车来接新娘子。然后坐长途汽车回家。我们也不宴请宾客,不……
姜天天一边听一边张大了嘴巴:天哪,你竟敢这样对我!就是娶条小狗回家,也得拴条链子吧?想让本姑娘净身入户?
我继续逗她:那好。就按照狗的待遇,给你买一条铁链子。
姜天天施展了九阴白骨爪,在我身上一阵抓挠。这一阵笑声笑语,让我在短时间内,的确感觉到了彼此的幸福。
姜天天每次过来,都会将暧昧进行到底。临走的时候,她恋恋不舍地跟我吻别。虽然那种感觉挺怡人,但我却感到压力很大。毕竟,在我意想当中,姜天天并不是我理想中的那个新娘。但是命运的阴差阳错,却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不忍心再去伤害她,不忍心再让别人替我承受所有的后果。
姜天天一走,姜副团长将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姜副团长就问:天天走了?
尽管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走了。
姜副团长一声苦笑: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连亲生父亲都不见一面就走了!
他这一句比喻让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虽然他的这种心境,非常适合用这句成语来形容,但是这句话当中,却蕴含着多处反语。首先,姜天天是他的女儿,他却说是娶了媳妇,这是一反;他是父亲,却说是‘忘了娘’,又是一反;其次,姜副团长刚才明明是见到女儿的,却说是‘没见一面’,这又是一反;更何况,现在我和姜天天还没有成为正式夫妻,他说这句话,本来就不合时宜。再加上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反句比喻,因此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滑稽,甚至有种吃醋的韵味。当然,这种吃醋,是一种情感上的含义。女儿有了男朋友,势必会减少对父母的情感依赖和情感沟通,这就会让父母感到一种特殊的醋意,就好像女儿对自己的感情,被别人剥夺去一部分似的。但是面对掠夺,自己却无能为力。
姜副团长也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止住我:你别笑。有什么好笑的,我这是比喻。
我收敛住笑:比喻的好,比喻的好。回头我跟天天说说。
姜副团长眉头一皱,面色怪异地说道:免了吧!我和女儿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僵硬的地步,不需要你这个外……外姓人在当中衔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