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数不清在冥府里做死神多少年了。
无数的灵魂从眼前飘过,渡过冥河,转世重生,无数的灵魂会叹息自己生命的短暂,唯独站在冥河彼岸花丛里的白衣死神目光迷离的望着这些灵魂会叹息自己的永生是多么的寂莫。
或许,寂莫这个词也不太适合他,他已经习惯除却工作就是一如既往的在冥府转悠,或者和路修下下棋聊些人界天界的趣事,再或者去找和他同样冷漠被下属们暗地里称为审府第一大冰山的冥王谈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时间,似乎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反复里流逝。
尽管流逝,却毫无感觉,对于永生的死神而言,除非是本体与灵魂全部消亡,才会死去。
而偏偏他的本体是神体,灵魂又是由天神用世界上最诡异神秘的黑色彼岸花做成,所以,想让他死去,几乎不可能。
而且,他也没有过自残的念头,所以,毫无目的性的活着,也还不错。
直到,碰到她。
他仍旧记得那一天。
那是身为冥王的昔斯带领天界大军去横扫魔族时回归的那天,天界大军惨败,他有些担心的在列队里搜索着昔斯的身影,却没有找到。当他们说领军的冥王被恶魔抓住时,心里,莫名的涌出特别的情愫。
昔斯也曾向他抱怨过永生的苦恼,难道说,他这次是故意的,故意违背了他父亲的意愿。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误的,在当天晚上大军撤回天界时,昔斯连同两个身为散发着恶魔气息的一男一女回到了冥府。
昔斯的灵魂显然遭受到了恶魔强烈的打击,身体多处受伤,看上去虽然严重,却并非无药可救。
黑色镰刀迅速的移到黑色半长头发的恶魔眼前,对方显然惊异于他的速度,只不过,不等他动手,昔斯就用手捉住他的胳膊。
他低下头,看到昔斯怀里躺着的白衣女孩。
和他身上相仿的白色衣衫此刻被鲜血浸湿,红得触目惊心,白皙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浅浅的泪痕,一头如瀑的头发在昔斯指间流动。
“她?”站在她的身边,就已经得知了这个女孩的伤势,她的精魄被打碎了,本体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很可能魂飞魄散。
拥有恶魔本体还能够伤成这样,真的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事情。
“他叫桀,是恶魔一族的审判者,现在是我的客人。”昔斯在讲这些话时,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他知道,昔斯此刻是在用意志力支撑着不倒下。
“我明白,我会安顿好他。”目光不经意瞄到昔斯怀里的女孩,看到女孩的嘴唇动了动,抬起手,黑色的光芒将她笼于其中。
昔斯头也不抬的说了声谢谢后,步履匆匆的离开。
后来,他才知道,昔斯带回来的是恶魔一族的执政官,可是那个女孩灵魂破碎过于严重,昔斯只能够将她恶魔的灵魂放入诸神之笔里,而她的本体,继续无恶魔记忆的重生于冥府。
当若言对着昔斯喊哥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荡起奇异的感觉。
眼看着从幼年到成人,她喜欢和路修说话,喜欢缠着昔斯,唯独不愿意和他讲一句话,后来听路修说,是因为讨厌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灵魂哭诉而无动于衷。
其实,他何尝不讨厌自己的无动于衷,只是,身为死神,不知道时间有什么意思的死神,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逝去又会重新流动回来。
唯独,她是独一无二。
当昔斯带她到人间游玩时吃到民间的粥点回来后,她就习惯性的缠着昔斯要昔斯给她做着呢。
他哑然,昔斯可是对厨艺毫不精通,想让冥王下厨,估计比登天还难。
尽管昔斯让其他人做给她吃,她却全数倒到冥河里,后来干脆好几天没有理昔斯,情绪一直低落。
直到他将自己做的粥点端着她,说是昔斯偷偷让他送来时,她才高兴起来,吃完后直呼好吃。
看见她的笑容,他的心似乎变得柔软了。
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即使,是以他的灵魂为代价。
当她即满五百岁可以拿回记忆之前,他鼓起勇气请她吃晚饭。
在厨房里,她夸赞他做饭好吃的时候,他突然举止失常。有些惊讶于她的表现,更感激于她的笑容。
那种,可以让他心情飞扬的笑容,他希望一直存在在天地间,就算他睁开眼看不到,也要让他坚信。
在某个地方,她的笑容依旧如同午后的阳光一样,盛放于一树繁华间,被筛碎落到他的心间。
就算见不到,只要存在……就好……
黑色彼岸花,花开彼岸,固执的独自守候着……
睁开眼望着对面的石英钟,勾起的前世记忆再次在他脑海里回旋。
打开窗户,十九世纪末时期特有的伦敦浑浊的空气扑鼻而来,不等关上窗户,一个黑色身影晃过,就听到有人叫道:“啊……我最爱的红茶,啊……我最爱的寿司,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路泽翻了个白眼,看着吃得开心的路修,叹了口气,极度无奈的甩甩头发。
“不是我知道,而是最近每天你都会到这里蹭早饭,说吧,是不是你工作失误,冥王给你减薪了?”提到冥王,他心中一阵悸动。
不知道,若若过得怎么样了。
在那之后,他虽然试图想要答应若若的要求和他们像以前一样在一起生活,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就不必固执的去追求。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守护,也不需要其他。
有昔斯在她的身边,一切应该安好。
“对了,塞斯缔安把叫亨利的家伙直接送进监狱里了,看起来,你所说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吧。”路修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冥王重新回到冥府后,想必也没有提起过。
“啊……结束了。”他端起杯绿茶,茶香袅袅,毛尖在杯底打转。
“对了,塞斯缔安失踪了,记得前些天施雅又到冥府里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昔斯没有告诉他塞斯缔安的下落。”路修有些好奇,为什么昔斯不告诉施雅呢,她都等了有几万年的时间了。
路泽目光迷离的看着窗外升起的初阳。
“塞斯缔安,不是他。”如果若若和昔斯在一起,桀一定会消失掉,而塞斯缔安……
低下头,一辆马车飘着香味从楼下走过。
初阳升起,三月初阳照在心里,有暖暖的感觉。
有些东西一直不曾改变的,就让它慢慢沉淀在时间的长廊里,兀自封闭,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