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一把轻微的呼吸声,易笙瞬间回头望,正是柳尘羽,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现在才站在这儿,但可以令易笙全然不知的,足够证明这柳公子的修为境界与天赋了。
“柳师兄。”易笙淡淡地问候道。
“你喜欢这样一个人站着?”柳尘羽像是已经熟悉了很久的好友一样像易笙问道,这是易笙自与他见面以来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的语气。
“偶尔。”易笙也并不是什么多话的人。
黑夜里时间和风一样不停打转,在彼此都是沉默者的世界里,沉默一点儿都不显得突兀,反过来观看,像是一种特殊的风景。
很久很久,柳尘羽才静静地说道:“我很挂念你,如果你还不来,我恐怕也要去找你了。”他的声音没有打破沉默,像是融进了沉默中去,和晚风一起打转。
“你认识我?”易笙疑惑问道。
“嗯嗯,就像林木说的一样,我认识你,可是你不认识我。”
“我想你比我自己更清楚地知道我是谁。”易笙的声音像是讨论寻常话题一样说道。
“你为什么不问?”
“你会说吗?或者说你可以说吗?所以,我不问,你也不必说,终有天我自己就能知道。”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怎么认为?”
“应该不好,因为我也是。”
“爷爷曾经教导我,世上没有绝对的好和不好,我大抵上能算好。”
“有人欺负过你吗?”柳尘羽的声音突然冰冷,仿佛能够将一片黑夜冰封。
“谢谢。”易笙的回答总是让该听懂的人听懂。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我想明天我就可以知道了。”
“你、你很讨厌我?”柳尘羽的声音中竟然有点羞涩的味道,这确实令易笙感觉到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易笙能够明显察觉到,自己在这学长的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很多种应该从未出现过在柳尘羽身上的情绪今晚因为他的到来,破天荒第一次纷纷呈现。
这不禁让易笙暗暗生疑,这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的亲大哥,如果真的是,自己就不是孤儿了,自己有了真的亲人,但霎那易笙都否定了,他可以清晰知晓,自己的血脉与柳尘羽迥异,这否定了他心中诞生的所有希望和可能,但柳尘羽和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何在他冰冷的心中,自己占据如此重的分量?
“怎么会,我的感觉像亲人。”易笙如实地说道。
“啊?”柳尘羽先是惊疑了一声,接着掩饰不住欣喜地再次肯定道:“是真的吗?亲人?能够类似与兄弟的那种吗?”
易笙现在是深深觉得这柳尘羽师兄的可爱在哪儿了,他是名副其实的赤子,感情上的赤子,这种人冰冷得没有感情,因为他善于把所有感情冰封起来,只给他认定了的人,包括亲人、朋友、兄弟以及以后的爱人。
“嗯嗯,确实是如那样的。”
柳尘羽似乎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激动的心境,一下子将易笙抱入怀内,心跳“噗噗噗”,他绝对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境是怎样的,但下一秒,他就似乎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了,连忙放开易笙。
易笙可以从他白皙的脸上明显地看到一阵脸红,柳尘羽缓了一阵才说道:“巴萨是我唯一的兄弟。”
“嗯?”易笙轻声道。
“从小到大,只有他。”柳尘羽仿佛在回答易笙的疑问。
“那其他人呢?”易笙像是很自然地问道。
“你应该还未能够真正了解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小时候的成长其实是你定义里的绝对不好的,起码我不认为自己比你过得好多少。”他好像在说心事。
“现在不是又多了两人了吗?”易笙开怀地说道。
“嗯嗯,的确。”
“绝对不好?我定义里的?”易笙尝试再次问道。
“嗯嗯,和野兽差不多吧。”柳尘羽若无其事地说道,但易笙却讶异了,野兽?别人不了解那是怎样的生活,可他却清楚得很,那种天天舔血的日子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继承衣钵?”
“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更确切地来说还不如说是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柳尘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动不动地坚定地凝望着易笙。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这下连易笙也深感疑虑了,难怪好像稍稍知道他身世的人都把他与祭园直接挂钩了。
“肯定是你,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们都很冰冷,尤其是我与巴萨。”
时间仿佛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和静止,对于这易笙竟然有浓浓的悲伤,因为他同样是过来人,清晰知道那段日子里的伤痛和血汗。
“对不起。”易笙望着柳尘羽淡淡地说道。
“我们都无怨无悔,因为接下来那些岁月和日子里应该有你的加入了。”
“我愿意。”易笙坚定地说道。
“啊?你完全不用考虑?”柳尘羽讶异地问道。
“你认为我不是野兽?还是不配做野兽?”
“你是光头的野兽,和巴萨那厮一样。”柳尘羽突然揶揄地说道。
“哈哈,柳大哥。”
易笙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称呼,柳尘羽原本还可以压制住的情绪刹那爆炸,晶莹的泪滚滚而下,像个单纯的孩子,的确也还是个孩子,至于单不单纯,很难说,要看哪一种定义,嘻嘻。
眼泪簌簌而下,但并无啜泣的声音,大概这样才是野兽,很久,柳尘羽才彻底平复过来,“睡觉去。”
“嗯嗯!”
这段撕碎了时空片段、人情冷暖、兄弟情谊、生死之交的对话,被隐藏在暗处的老人认真地载入史册,这一段对话在未来见证着太多的东西,这还是两个孩子,两个像野兽一样的孩子,他们所说的话,懂的人并不多,但不懂的人也不多。
就这样,没有复杂而诡辩莫测的太多感情,只有一种,叫认定,彼此认定彼此,像野兽一样在人类大千的世界里活下去,也想银星一样,寒光闪烁,这段记录会在以后漫漫长路的岁月里,见证一支传说的猎兽队伍,实力擎天的队长与掌控万民掌控天地的灵魂人物的诞生,类似如这样的一幕,必然也必须被载入祭园的历史中,它的作用不在于记录历史,而在于供奉朝圣。
当然,以上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后话,夜晚离开得很快,黎明很早便来了,易笙与林木都有自己的任务,祭园可不是一般的学院,若有任何迟到等违规的蛛丝马迹,惩罚可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所以纵使还是有一丝的疲累,四人皆是早早便起床了,洗漱完毕,山上清新的空气一扫那仅余下的一丝疲惫,神清气爽。
剑皇秉承历代剑门老祖护短的优良传统,什么时候出现在宿舍前方的一凉亭处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林木一出房门,就被他不知带去什么地方了,而巴萨也与林木一样,是被看中的继承者,他也自个儿迅速离开了。
只有易笙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而柳尘羽好像和他一样是个闲人,两人结伴向着原理系的方向迅速而去。原理系,是一个只进行纯碎研究的系,他们的教学无关斗气和魔法等等各种知识的教学,他们是对各系元素、元素运用以及魔法起源发展等等的原理进行研究解释,课堂以讲座的形式进行,然而可悲的却是,例如这样的讲座因没有对实力明显的提升,要去听的学员很少。
自然而然地,授课的老师也很少,很多时候,甚至不会安排授课的老师,他们只会在图书室这样的地方默默进行各种研究,研究最本源而又最被人无视的东西,来这里上课的学员大多是受虐够了,每星期抽出那么一天来这里蒙头大睡休息放松的,所以私底下,这原理系又被揶揄为按摩堂。
但不知道为什么,易笙对这么一个看似鸡肋的地方似乎格外的感兴趣,他总觉得在这里会遇到自己想要遇到的人。
原理系虽然鸡肋,但教学楼的选址却选在第一堂偏正中央的地方,教学楼的建筑设计也比寻常的教学建筑要细致华贵的多,环境也是一流的选址,今天开放的课堂并不多,所以来这里听课的学员就更少了。
沿路一直走过来,但凡看见易笙与柳尘羽两人的学员大多眼睛笔直地盯着他们看,严格来说,是盯着柳尘羽来看,显然,他们都知道四公子在祭园内代表着的是一个怎样的符号,但是碍于这“冷公子”的无情绰号,很多人都只敢偷偷地看,大概都在想,这样的风云人物来这最低等的第一堂是干什么了?更有甚姿色出众的少女直愣愣地望着这容貌俊俏的“冷公子”。
可惜,对于这些林林种种的注视,柳尘羽无一例外全部无视,稍有过分者,冰冷的眼神让人深信这座冰火山随时可能暴动和爆炸。
“似乎很出名嘛。”易笙小声对柳尘羽揶揄道。
柳尘羽无奈地一翻眼,瞪了一下易笙,笑了笑,问道:“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你相信直觉吗?”易笙反问道。
“不太清楚。”
“我信,而且渐渐已经发展成坚信,直觉告诉我,这里就有我要找的人,所以我来了。”易笙说完,嘻嘻一笑,加快脚步向着那座高达的教学楼走去,柳尘羽紧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