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阳光灿烂的白天,窗外的植物贪婪地展示着它们的生命力。而在那个倒计时牌的提醒下,我们的生命则在这个五颜六色的房子里一点点蒸发。
两个小时后,鹿晗走下了楼。
“谢谢。”我没来由地说了句,不过我想他明白。
“客气什么。”他完全没想理我,走向吴世勋,在角落的世勋顿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没事吧。”鹿晗走过去撩了下他的头发。
“肚子有点难受。”世勋摸了摸胃,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鹿晗的脸。
“空腹喝酒的原因,你要吃点东西,哎?你们不是……”他说着转头望向我,你们不是有吃的么?
世勋膜膜肚子,在鹿晗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鹿晗放心地笑了下。世勋忙不迭地把他拉进厨房,估计又要给他喂三明治了。
我低下头笑了笑,人缘真好啊,如果我在那组,我旁边的这个正在放愣的呆子会告诉我那里有食物吗?我看了张艺兴一眼,他早上起来以后还没来得及梳头就死了一个人,现在头发像鸟窝一样乱蓬蓬地堆在头上,微躬着腰两手叉在口袋里,眼神愣愣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他会告诉鹿晗,应该……也会告诉我吧。我对自己自问自答的答案颇感欣慰,决定从现在开始对他好点。
灿烈走下楼梯,表情不似以前那么欢脱。
“怎么样?”我手搭在他肩上,“今天本来要拍那支rap的mv,都背会了么?”
他抬起大眼睛看着我,沉默着。
“你不用感到歉意。”我看着他,“你该向鹿晗学学,游戏嘛。”我指了指厨房。
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我,“我不想杀人。”
“我也不想。”我说,“那你想活吗?”
他想了想,用力点点头。
“杀我,和自己死,你选哪个?”我笑着逗他。
沉默了一会,他说,“那你呢,杀艺兴哥,和自己死,你选哪个?”
我看了看还在发呆的张艺兴,他好像已经灵魂出窍了。拍拍灿烈的肩,我凑在他耳边说,“我不能和你比,我比你自私多了。”
“如果是这样才能活下来,我宁愿去死。”他站在我身后说。我惭愧地低下头,这样的想法我十岁以后就没再有过了。
笑了笑,我回过头看他,“做比说难。”我说,然后留给他一个背影。
中午,大家已经渴得没有说话的力气,东倒西歪横在客厅里。
桃子喝光了一整瓶酒,醉熏熏地睁着他本来就迷糊的眼睛看我。灿烈和白贤躺在沙发上,互相看着手相,灿烈大惊小怪地感叹自己今年命中有劫数。
我突然想起,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也是鹿晗的本命年。
“别看我,我没穿红内裤。”他背着身就飘来一句,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哥在说什么?”世勋靠在他边上问。
“我说我今年会倒霉。”他摸摸世勋的耳朵。
“哥会活下来的。”世勋眯着眼睛说。
鹿晗笑笑,“我尽力。”
“我要是死了哥会伤心么?”世勋仰着头。
鹿晗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轻轻撩着他的头发。
“我还没去哥北京的家里看过呢。”世勋低下头,玩着手指。
看着他,鹿晗的眼睛慢慢移向窗外,像是有什么想说又咽了回去。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属于不怎么打电话回家的人。
认识鹿晗其实是08年的事了。
他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签约,等待了两年左右,这期间他想尽办法,甚至尝试了其他公司,在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机会掉在了眼前。出道之后,我们对外界的统一口径一直把他进入这行形容成无心插柳的过程,其实我知道,他的准备期比谁都长。
我和艺兴毕竟是参加了audition才来到韩国,而他来到韩国,就是为了等待和参加audition。
初进公司他就混得如鱼得水,韩语说得比谁都好的他,昭显着他最得天独厚的才艺,交朋友。我最初并不很喜欢他,在他广阔的交友名单上,我仿佛一直是个例外。我们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铁哥们张艺兴,气场本应该很合的两个人,却一直不自觉地躲着对方。
出道后,他被钉上了可爱和萌的标签,配合度很高的他从适应各种游戏规则,到熟练利用游戏规则,学得一如既往地快。人气和长相都不输于我的他,甚至是年龄都比我大的他,在队里对我反常地配合。我们并没有因此而熟络起来,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跟崇拜我的桃子呆在一块,而他则和总艺兴混在一起不停地互损。
大概,我们都喜欢和无威胁,不反抗的人交往。
鹿晗很少回国,也很少给家里打电话,不像艺兴和桃子三天两头褒着电话粥。这点其实跟我很像,但我们都没问起过彼此。鹿晗其实并不可爱,也厌恶卖萌,我不知道他是否感谢自己的那张脸。在私下的时候,他并没想象中那么喜欢说话,我经常看见的,是他躲在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抽烟的样子,他烟瘾很大。
“你下个月回国么?帮我带点东西回去。”他很少主动请求我做什么,所以我印象深刻。
“什么?别太重。”我说。
“不重。”他递了个白色的袋子给我,“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麻烦了。”
永远都这么客气,大概是我长的太冷的原因。
那是对漂亮的耳环,我递给那个女孩儿的时候,她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
“谢谢,麻烦了。”她接过耳环的盒子,连看都没看,就放进包里。
“那……没什么要我转告鹿晗的?”我尴尬地看着左右。
“叫他……加油吧。”女孩的脸上平静如水,“还有……以后别给我东西了。”
我带到了第一句话,没带到第二句。深秋的首尔,我还记得他那个淡然的表情。以后的几年里,他一如既往地活跃,人缘好,甚至人来疯……他有了个亲密的好朋友吴世勋,他不出所料地出道,成名,高人气,他依然在粉丝看不见的地方犯着他的烟瘾。
只是那些一点点的变化,没人察觉到的变化,就如同刚刚我看见的那个黯然了一下的眼神……我跟他不熟,但我总在被动地看着他那些别人看不到的角落。
可能,我们其实有点像吧。
世勋坐在客厅的一角,静静地看着他身旁的跳舞机,突然皱起了眼睛。
“也许,我们都犯了个错误……”他缓缓地说。
那两台我们从一开始就视若无睹的,一直摆在客厅一角的显眼的舞蹈机。我爬起来走过去,看见舞蹈机上挂了个小牌子:
Dearboys,
youwantsomewater?
Youhavetofightforit。
Youareallgoodatdancing。Chooseone
fromeachteam!
Theonewhowinsgetsthewater。Theone
wholosesgetssomepunishment。
“F****k!”我一把把那个小牌子拽了下来发了疯般朝那个跳舞机大吼,用脚疯狂地踹着,张艺兴从后面把我抱住。“Isitf**kingfun!”我转过身朝那个倒计时牌大吼,最后被艺兴推倒在沙发上。
他喘着气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我认输地把头仰向后面。我猜,我大概用尽了最后一点口水,再也不想讲一句话。
大家沉默着,虽然跳舞基本上是我们的工作,但已经脱水的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人有跳舞的能力。更何况,还有那个littlepunishment。
可不跳舞,没有水。
我在发呆中忘记了时间,打断我的是金钟仁的声音。
“来吧,LAY!”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