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黄坛江下游的项家镇竹桥码头上,一个全身湿漉漉的俊秀青年正斜卧在码头两岸的护堤上,似乎正借着暖熏熏的午日阳光驱散躯体因长久潜入河底而导致的阴寒。
这人正是龙游城中在众武林人士环围下与冷子轩携手落水而逃的燕神澈是也。
燕神澈摸了摸怀中,继而将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包袱取出,伸手松开,只见里面的两本剑谱和之前苏睿泽交予他的银票、钱两俱都干燥未曾沾湿,不由暗自庆幸;随即拧了一把衣服上渗入的水渍,继而将外衣卸下,平摊在河堤上,随后倚在河堤之上,假寐中心绪也是不断翻飞:也不知道哥哥怎样了,唉!哥哥足智多谋,武艺精湛,定会化险为夷!燕神澈宽慰自己道,随即看了一眼黄坛江,微微思吟道:不想这一落水而逃,却是足足在黄坛江河底呆了近两日之久,继而思绪飞回两日前……
当日,燕神澈与冷子轩携手跳入黄坛江后,躯体一经入水,便是觉得水势湍急之甚,两人就犹如一艘被风雨捶打的支离破碎的扁舟,随江水时起时伏,不得所终。
燕冷两人心意相通,俱都将内功提升到极致,两人的手也是紧紧相扣;燕冷两人虽然内功精湛,但之前两人在龙游城已是经过一次大战,之后跳入黄坛江落水而逃,在这湍急浑浊的江水中,两人尚要不断催生内力与水势抗衡,就是铁打的人也是扛不住了,不知不觉间,两人相握的双手也是逐渐分离开,两人也是迅即被湍急的江水冲散开来。
燕神澈被湍急的江水冲的头昏脑胀,只觉得脑中那残留的一丝清明也是随着躯体的麻木乏力而渐渐消失,此时一个迅疾的浪头打将过来,燕神澈终于无力的慢慢沉入河底。
燕神澈躯体慢慢向河底下沉,脑中的思绪也是混乱不堪,幕地脑中一丝清明闪过,继而想起无名前辈在《太上洞悟剑》中的一句话——“容纳世间万般生灵,却亦隐匿消融于世间机理万物之中矣”,继而想起在风霜阁中与霜阳天内力抗衡时自己对内功修炼的心得,随即暗思道:我当得试一下,如此枉死在这黄坛江底岂不冤屈之极!心思既定,燕神澈暗运内功,随即不再执著于躯体与黄坛江湍急江水的一味抗衡,而是随意将龙气顺经脉而行,龙气外泄,而又不断吸纳江水所蕴纳的天地灵气,进而转化为丹田内的龙气,如此反复使然,不知不觉间,燕神澈已是神智渐复。
燕神澈心底暗喜,随即暗用“龟息功”,免得江水从耳鼻喉中呛入,同时躯体也是随江水径直漂流而下……
燕神澈摸了一把平摊晾晒的外衣,触手仍是有些潮,不由无奈的苦笑一声,随即暗思道:这两天直把自己折腾的够呛,趁得现在,修炼一下内功恢复一些元气当是必要。心思既定,燕神澈便是盘腿坐在河堤护沿之上,眼观鼻,鼻观心,进入物我两忘的修炼之中。
这一修炼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燕神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丹田内的龙吟之气经得这些时日的锤炼,已是比之十数日前有了长足的进步,燕神澈按捺住心底的雀跃,思吟道:难道是这两日在江水之中不断吸纳江水之灵气的缘故?随即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不会以后修炼都要在水中罢?”随即摸了摸早已干燥的头,困惑不已。
原来,燕神澈之前修炼《渊神策》时,从第一重夔龙期到之后的应龙期、黄龙期,都是依仗银白小鱼躯体所蕴含的“火之灵素”才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有着惊人的内功精进,但“火之灵素”吸纳过多,也是有违《黄帝内经》中所阐述的“五行相克相生”的至理。
但燕神澈经得两天吸纳黄坛江江水所蕴含的“水之灵素”却是刚好应了修炼内功之中正混沌之理,也是依仗着“水之灵素”中和了两年来修炼《渊神策》而深纳于经脉之中癫狂的“火之灵素”,以达水火相生相克;同时丹田内的龙吟之气也是经过“水之灵素”的洗涤变得更加精纯。
如此因缘巧合下,燕神澈离第七声龙吟之气的大成只差一步,只要突破最后的屏障,便是会水到渠成了,只是燕神澈自己不知罢了。
燕神澈甩了甩头,只觉得胃腹中饥饿难耐,便是不再多想,随即从河堤上拾起外衣穿上,继而径直走向河堤,寻路向项家镇走去。
小半个时辰,燕神澈已是到了项家镇,寻路到了一家口碑甚好的酒楼,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点了几样酒楼的招牌菜,要了一壶上好的绍兴女儿红;待店小二下去准备酒菜后,燕神澈便是透过窗户望向不远处的黄坛江。
燕神澈喝了一口清茶,淡淡思吟道:吃了饭当得问清从这回丹阳山的路径,都两年多没见师父他老人家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这两年怎样了;这两年也没回去祭奠过爹娘,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爹娘是否怪罪他们这个不孝子。想着想着,燕神澈眼睛已是渐渐湿。
随即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眺望不远处的黄坛江,思绪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万祈哥哥吉人天相,就是不知几时才能再与他对酒当歌了!幕地心底没来由的轻微一颤,一个俏丽刁蛮的倩影瞬即充溢满燕神澈的胸口,“沈碧翠”三个字立时跃入燕神澈的脑海。
燕神澈怅然吟道:“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吟毕,继而想及恩师、父母、冷子轩诸人,胸中更是抑郁难当,瞬时觉得悲苦难耐,不由高声叫道:“店小二,酒菜给小爷速速上来!”
店小二尚未应声,燕神澈却听到一声苍老清淡的声音道:“燕公子,好兴致,不知韦一是否有幸与燕公子共饮一杯否?”
燕神澈眉头微皱,淡淡道:“小子才疏学浅,不知韦一前辈何方高人;如此冒昧同饮,小子只觉尚有些不妥罢。”
“无妨!无妨!”人随声到,一个鬓发皆白,背后缚一把妖异长剑的苍老清癯老人淡然的站在燕神澈旁边。
燕神澈刚抬头打量这位“韦一”老人,眼角不经意的一瞥,瞬时发觉自己所在的雅间中,除“韦一”老人之外已是有六个和他同样打扮的中年人站在雅间的角角落落。
“燕公子,不知老夫可否搅你情性,坐下与你共饮一杯?”韦一淡淡道。
燕神澈却不作答,眼神凝练环视一番,暗思道:也不知这六人是何来路,但看情形定是与这唤作“韦一”的一个路子;此六人虽是不经意的一站,却是将雅间的出路俱都封住,自是针对于我了,就是不知他们有何意图,我且静观其变。心思既定,燕神澈淡淡道:“韦一前辈,请坐。”
韦一淡然坐下,随即自己倒满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清声道:“燕公子,不知你对茶道是否有深究?”
燕神澈淡淡道:“小子才疏学浅,对茶道倒是略知一二;东唐素有三大名茶,其一,西湖龙井,素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之美誉;其二,洞庭碧螺春,外开形条索紧结,白毫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汤色更是清澈明亮,浓郁甘醇,鲜爽生津,回味绵长;其三,黄山毛峰,外形细扁微曲,状如雀舌,香如白兰,味醇回甘;西梁名茶之君山银针、信阳毛尖、庐山云雾,‘洞庭帝子春长恨,二千年来草更长’当属君山银针;‘师河中心水,车云顶上茶’当属信阳毛尖;‘淡薄村村洒,甘香院院茶’当属庐山云雾;南蜀名茶自有素有‘茶王’美誉之白毫银针、‘活、甘、清、香’之武夷岩茶、‘安溪竞说铁观音,露叶疑传紫竹林。一种清芬忘不得,参禅同证木樨心’之安溪铁观音、‘香陈九畹芳兰气,品尽千年普洱情’之云南普洱茶。”
燕神澈抿了一口清茶,续道:“当世茶文化主要包含四大块:茶道,蕴纳品茶过程中自身的修炼、自我的修养以及参禅悟道感受自然;茶境,自是品茶时的环境,幽雅之环境,于修身养性甚有裨益,由此世人认定茶道与茶境相辅相成,两者间的内蕴环扣也是颇多;茶礼,即指茶事过程的礼仪祭祀等形式;茶艺,指表面的一层,即制茶冲茶时的技艺。”言毕,燕神澈便是自顾自的又抿了一口清茶。
韦一微微点了点头,言道:“燕公子对当世茶道当得深究,老夫佩服!”随即眯眼看了一眼燕神澈,淡淡道:“门主对茶道也是痴于研究,不知燕公子是否有意与老夫一同前往本派,好解了门主寻茶道知己之思?”
燕神澈淡淡看了一眼韦一,言道:“不知前辈嘴中的门主是哪位武林前辈,前辈可否见告?”
韦一自始至终半眯的双眼瞬时睁开,眼中精光湛湛,两眼直视着燕神澈清澈的双目,淡淡道:“燕公子,门主姓韦名煊鸿,属万剑流第六代掌门人。”
燕神澈暗自思吟道:万剑流掌门?如何要寻我?当是不解!随即脑海中打转一番,幕地想起前几日在龙游城和冷子轩携手大战众武林人士,其中自己交手的第二个武林高手自称是万剑流的韦华含,随即思吟道:东唐武林素有“一剑一阁镇东唐”的说法,难道这万剑流恼我助冷子轩一臂之力,今日便迁人向我讨个说法不成?看来邀我同品茶道是假,寻我不是才是真!这万剑流和风霜阁一个德行,俱都不分青红皂白,强压与人!
心思既定,燕神澈淡淡道:“小子对茶道之术只知皮毛,难登大雅之堂,再者,小子浪荡惯了,只怕弄巧成拙,到了贵派若是无意间扰了韦门主的雅兴,那小子的罪过便大了!”随即瞥了一眼韦一,续道:“小子斟酌一番,韦一前辈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却是不敢造次!”
韦一眯眼看了一眼窗外,随即收回目光,精光外放,直视燕神澈,淡淡道:“若是老夫非要燕公子随我前往呢?”
燕神澈淡然一笑,却不作答,只是抿了一口清茶。
韦一慢慢站起身来,清声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燕神澈傲骨顿生,抬头看了一眼韦一,淡淡问道:“何为敬酒?何为罚酒?”
韦一伸手拿起茶壶,随即倾壶倒满茶杯,淡淡道:“茶自是予你敬酒!”继而放下茶壶,右手屈指后抓,将背后的妖异长剑拿出,手臂前伸,暗运内力,妖异长剑剑不出鞘,却是在木桌上笔直刺入;韦一冷声道:“刀剑相见,便是予你罚酒!”言罢,冷冷看了一眼燕神澈。
燕神澈看了一眼茶杯,随即瞥了一眼妖异长剑,冷声道:“我若敬酒罚酒俱都不喝呢?”
韦一高声一笑,道:“有趣!有趣!”随即从桌上拿出长剑,瞬时做个手势,雅间中其余六人心领神会,各都拿出背后长剑;眼神交接间,七人已是将燕神澈的出路俱都封死。
燕神澈暗思道:哼!果真与风霜阁一个德行,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小爷我偏不吃你们这一套!心思既定,燕神澈拿出“神木剑”,狂放道:“一起来罢,免得料理起来麻烦!”
韦一高声道:“老二、老三,我们三人上前擒住这小子;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你们一旁观战,莫使这小子跑了!”
六人同声应声“是,大哥!”,随即两人上前与韦一执剑并排站在一起,四人执剑卡住雅间的窗户、房门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