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等淤血消了,他有可能立刻就复原,或者等到什么契机,让他受些刺激什么的,也有可能会恢复。”大夫的脸上也有着一种深切的惋惜,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要是一辈子都做个痴人,是一件多悲哀的事,大夫叹了一声,从自己的药箱里找出针包,“趁他睡着了,我先给他施第一次针,两天之后再施第二次。”
元拓茫然的点了点头,让出了位置倚靠在床栏上,望着床上的人出神……
一直默默的站在元拓身后的某个冬瓜,不声不响的移出了屋子,去给谁写信,他必须把这些事给谁交代一下,那个人可没说过会有这个状况,还是人家爹呢,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儿子,真是让人心寒啊,不过心寒是心寒,赵管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主子,就是那么一个人,若是他有心有肺,现在那两个小子,也不会在这……
风吹着窗纸,发出呼呼的轻响,似乎在向谁诉说着什么……
所有无关痛痒的人都离开了,元拓步履蹒跚的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吹熄了屋子里多余的灯,只留下了床头的一盏,屈身躺在了元卓身侧,抱着那温热却枯瘦的身躯,应该疲惫却毫无睡意,眼前一幕幕的闪过各种有关怀里人的画面,从幼时到少年,再到刚才那在他怀里发抖的怯弱的样子,苦辣酸甜五味陈杂,想着想着元拓的眼睛酸涩湿润,苦水灌满了胸腔口鼻,第一次忏悔,也是第一次后悔对他的误解。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元拓知道就算他悔青了肠子,一切也不能从头来过,重要的不是过去,是以后,元拓已经做了决定,等到元卓身体复原,他就带着他去找元谦,元谦师承医仙,一定有办法治好元卓,如果连元谦也无能为力的话,他就守着他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这是他欠他的,也是心之所向……
怀里的人不安的动了动,似乎睡的不舒服,元拓把那打着夹板的手挪了挪,把自己的手臂给元卓枕着,看着那精致的侧脸,嗅着那发香,失神……
元拓和元卓坠崖两天,这消息经过某人的特意传播,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随之传播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军营瘟疫的真相,所有受过安阳家恩惠的人,都为早逝的两兄弟伤心,除此之外一切看起来十分太平,但是暗地里有能力的人,上到朝内官员,下到武林人士,杀手侠客,都在寻找安阳家仅剩的一个人安阳元谦,他们都愿意为元谦效犬马之劳,听凭差遣。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元谦登高一呼,凭借安阳家多年累计的人脉,就算要推翻朝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绝对是民心所向,因为有太多的人只知安阳,不知皇帝。
有些人认为,安阳家并不在乎什么帝位,如果他们要称帝,早在百年前发迹的时候便能登上皇位,何须等到现在,但是当初不会,真的就能代表现在也不会吗,所以也有人猜测大隋要变天了,元谦是否真的有这个野心,谁都不得而知,因为到现在他还没做任何表态。
京城,阴沉的月色,沉闷的空气,黑暗的密室,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承受着主人即将来临的怒火,真人穿着一身黑衣,腰上系着一跳黑色的腰带,腰带的右侧有一个暗金色的十字,脸上蒙着的黑巾也有一个同样的暗金色十字。
坐在红木椅上的男人,带着一脸的阴沉,周身的气息都是骇人的冷,沉寂了良久男人狂笑出声,“宋瑜,哈哈,宋裕德你聪明一世,到头来杀了自己的儿子,真是好笑……”男人的尖利的笑声在密室里响了良久,强盛唯一照明的烛火似乎都因着男人的笑声,摇曳闪烁。
半晌男人抬起手擦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水渍,一脚揣在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胸口,把那人踹的向后跌去,撞上了身后的墙壁,血渍染红了面巾上绣的金色十字。
“安阳元谦,怎么安阳家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不是早就让你们去杀他了吗,他怎么还活着,金奴,你懈怠了,还是活够了。”男人大喝着,声音阴沉尖锐。
“咳,回禀主上,金奴前后排了四次人去杀安阳元谦,安阳元谦虽然医术高超,但是武功平平,要杀他不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天下第一神探楚江,整日和他厮混在一起,不但挫了我们的人,还…还险些查出,查出……”
“楚江!应该只是个向钱看齐的人,怎么会对安阳元谦,呵,”男人嘲讽的笑了两声,“安阳家的人,真真都是一个德行……”
男人说罢又恢复了之前的森冷,坐会到椅子上,看着墙角按着胸口的黑衣人,下了另一道命令,黑衣男人咳了两声,转身离开了漆黑的密室,坐在红木椅上的男人抬起手一个弹指,把什么弹向了墙壁,点燃了墙壁上的灯火,密室里的一切,亮了起来,照亮了一身明黄的衣装……
在同一片夜色下,元谦坐在摇篮前,看着熟睡的情儿发呆。楚江走进屋子,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衣服的装饰是几朵妖媚的银色菊花,看着坐在摇篮前的人,眼里都是心疼,才短短的两天罢了,这人就瘦了整整一圈,楚江轻叹了一声,走到摇篮前,“元谦,魁带去的人也没找到他们,说不定……”
“说不定他们还活着,找不到也好。”元谦眯了眯眼睛,喃喃的道。
楚江沉默了一会,道:“元谦,现在万事俱备,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做什么?”元谦没有抬头,伸手摸了摸情儿的小脸,“我是个大夫,伤人性命的事,当真不是我该做的,不过……”
“不过这次的事,你非做不可,但是如果因为你的一己之私伤了不相干的,又于心不忍,对吗?”楚江皱眉接口,楚江对元谦再了解不过,安阳家的三兄弟,元卓的智谋无双,外刚内柔,元拓雄才大略,大将之才,表面上是恃才傲物,实际上心机颇深,所做的一切都是滴水不漏,安阳家的老三元谦,论智谋,心机,就明显略逊两个哥哥一筹,并不是他不聪明,而是元谦本性善良,又自小学医,所以才会对眼前的事举棋不定,才会这般犹豫……
元谦听着楚江的话,嘴角微扬,无奈苦笑,“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探,什么都猜的准。”
“元,元谦……”元谦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凄苦,让楚江都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元谦站起身,给小情儿拉了拉被子,“大哥和二哥的事,我必须挑起这个头,如果让下面的人一团散沙各做各的,只会让别人作收渔翁之利,自己也会有损伤,我稍后就修书,二哥的人让四卫去联系好了。”
“想好要怎么做了?”楚江看着元谦强打精神运筹帷幄的样子,总算是心安了,他多怕元谦就这么消沉下去。
“算是吧,我没有大哥二哥的聪明,不过我也是安阳家的人,就算不如大哥二哥,也绝对不会丢了安阳家的威风。”
“好,你有这个志气,一切都不成问题,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竭尽全力帮你。”
元谦斜着眼睛瞄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楚江,鄙夷的道:“楚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但是你是我大哥的故友,我愿意暂时相信你。”
楚江扭捏的嗲着嗓子,“我说小谦谦,你这算过河拆桥吗,我为了你出生入死,你难道还不相信人家对你的一片真心吗,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啊。”
“你能少说那么恶心的话吗,我都要吐了。”
“要吐!?”楚江佯装愕然的瞪了一下眼睛,随后笑眯眯的走到元谦身后,双手伸出企图抱住眼前的人,“宝贝要知道你的体质应该和你哥是一样的,要是真的有了,就算不是我的,我也不想你打掉,我会好好爱他,把他…呃…”
元谦板着脸,一个回手狠狠的给了楚江一下子,愤愤的走向了室内的书桌。楚江揉着被撞疼的胸口,嘴里嘟囔,“笨笨笨笨笨,这样都没抱到!”楚江念了之后闷了半天,走到元谦之前坐得地方坐下,看着还在睡的情儿,撇着嘴道:“小情儿,你小叔好吝啬啊,人家为了他出生入死,他连抱一下都不给呐。上次人家为了他受伤,也就只抱了,一……”
楚江的声音说的不小,元谦在书桌前也听得到,表情很抽搐,亏得他还以为楚江正常了,结果才几天罢了就又这么不着调了。元谦在那边嫌弃,楚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月落日升,山谷里的清晨有些清烟淡雾,从下向上仰望看得到光,却看不到天空,从上向下张望,能看到的是古朴的村落,仿若仙境。
天策府,该起的都已经起来了,虽然没有主子,大家却谁都没有懈怠,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醒的,就只剩下了那两个迎进府里的客人了。
元拓昨夜失眠,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此时还在好眠之中没有醒,而他身边的人,已经醒了,虽然病的不正常,但是精力似乎已经恢复了,此时正侧躺着,睁着那双大眼睛,瞧着身边的人,原本只是瞧,但是看眼前的人睡的深沉,充满好奇心的伸出手在那人的脸上摸摸,小心的勾画着男人的眉眼,元拓依然没醒,某人的胆子就变大了,一会在那人脸上的黑青色瘀伤上按按,一会用指甲扣扣元拓脸上的褐色的结痂,就在开始拔某人的眉毛的时候,眉毛下那双虎目突然睁开了,显然是不胜其扰终于被吵醒了。
元拓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把作怪的某人吓得向后缩了一下,眼里满是惊慌失措,面面相觑良久,元卓开口却生生的道:“你是谁?”
简单的三个字,让元拓心酸到眼眶发湿。
元卓瞧着眼前的人,眼睛水汪汪,莫名的心痛,伸出没手上的手抱住了元拓的肩。
“哥!”元拓被抱的一愣,心里却惊喜非常,他以为元卓正常了,但是元卓下面的话,再次把他丢进了谷底。
“乖乖不哭哦,我不拔你眉毛了!”元拓的眼泪掉出眼眶,把脸紧贴在元卓的颈窝,嗅着元卓身上的发相,“你喜欢拔,拔光都行。”
元卓听着元拓的话,脸上是似懂非懂,似乎能感觉到元拓身上的悲伤,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沉默了一会,元卓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元拓。”
“那我是谁?”
“你是元卓。”
“那我是你的谁,你认知我吗?”
“你是我的爱人,我最爱的人。”
“爱?”元卓红着收回了自己的手,和元拓面对面,看着元拓的眼睛,“你爱我,那我也爱你吗?”
“是啊你也爱我,爱到可以付出一切,爱的比我多太多,”元拓伸出手揉了揉元卓的头,“不过以后我会更爱你,超过你爱我。”
“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元卓似懂非懂并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受伤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你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会一直都陪着你。”元拓看着跟孩童一样单纯得元卓,责任感和保护欲油然而生。
“你会陪我?”元卓看着元拓的眼睛,不确定的道。
“嗯!”元拓点点头,抱住了元卓的肩。
元卓看着一脸认真的元拓,心里觉得无比的踏实,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眼睛都笑弯了。元拓看着小的如此灿烂的元卓,看的有些痴了,鬼使神差一般的想凑上前,亲元卓一下,却突然听到一声异响……
元卓扁着嘴看着自己的肚子,“他在叫?”元卓的样子让元拓忍俊不禁,元拓正要起身出去给元卓找吃的,门外就传来了赵管浑厚又难听的声音从传了进来,元卓听着那徒然响起的难听声音,撇着嘴表示怕怕,直往元拓的怀里钻。
元拓看着投怀送抱的人,心情无比纠结,虽然他现在重伤未语,但大清早的总有一些地方格外的精神,僵着身体安抚了半天元卓,才起床开门,把赵管迎了进来。赵管或许是跟他主子跟久了,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正好就给元拓和元卓带来了药和吃的。
元卓看着跟球一样的赵管,既觉得新奇,又有那么点怕生,安安静静的缩在床上一声不吭,但当元拓打开食盒香气弥漫的时候,安静的某人躺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很成功的牵扯了身上的伤,疼的整张脸都缩成了一团,哼了一声,人也倒回了床上。
元拓转身扑回了元卓身边,紧张的给某个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确认元卓身上的伤口没被扯开,才松了口气,按照他的个性,当然是板着脸,要训元卓几句,但是这话还没说,刚板起脸,元卓的就立刻露出了一副小可怜的表情。元拓又心疼又无奈,片刻从嘴里出去的话就变成了轻声细气。
赵管站在后面瞧着这兄弟俩的互动,旁观者清的他,只有一个念头,主子的心思,真是神鬼莫测啊,元拓这次是栽了,栽的彻彻底底了……
没有人看耶,雪月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