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满季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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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走到蔬果区,我看到苏慈和吴智正在愁眉苦脸的看着一个西瓜上的标签。他们都是中国人,高中没有毕业就来日本。有的时候我看着中国人和韩国人会觉得很奇怪,长的都是黑头发黄皮肤怎么会属于不同的国家,说不同的语言呢?

吴是山东人,苏是北京人,我一直不明白“山东”和“北京”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山东是省,北京是市。”

“所以北京比山东低一级?”

“‘市’确实比‘省’低一级,但北京这个‘市’跟山东这个‘省’是同一级别的。”

“为什么呀?”

“因为……北京是Capital啊……因为……就是这么规定的啊!”

“既然是同一级别,为什么一个叫‘市’一个叫‘省’啊?”

“因为……这挺复杂的,中国就是地大物博啊!”

“日本地小也物博!”

“当然,当然!”

他们对于日本了解不少,所以经常就一些事情与中国进行比较,他们说人一旦到了外国,就肯定要比较一番,从吃到住,从文化到政治。这点我很赞同,因为James也是这样。

“日本的物价比中国的高。”

“日本的人口密度比中国的大。”

有的时候吴会咬牙切齿的盯着国旗,似乎想把它吃到肚子里。

“你这么讨厌日本,为什么还要到日本来呢?”

“在国内呆腻了,想出来看看。东方国家之间差异比较小,所以就来日本了。”

“呆腻了”是个很实在的理由,不像苏,她来的理由是“缓和中日紧张气氛促进两国友好交流加强两国人才流通维护世界和平顺便混个日本大学本科文凭回去”。

从外表上看,苏是个典型的中国女人,白净的皮肤、小巧的鼻子、水一样的眼睛,诸如婉约、柔情一类的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她的性格属于男人喜欢的那种,憨直可爱,好像没有一点心计。赤木说她是俏丽,前岛说她是纯情,姐姐说她是像猫一样的女人。和她交往久了我才发现原来姐姐可以把一个人看得如此透彻。

“真巧,你们也在这里!”

“真巧。你一个人来的?”

“嗯,前岛去社团了,赤木有课。”

吴点了点头。“我看还是别买了吧?”

苏转向我:“你知道吗,一古,在日本买一个西瓜的钱在中国可以买五十个!我少吃一个,我们家一年都不用买水果了!”

“正常,物价不一样。”吴冷静的补充道。我还能说什么呢?

“要不我请你们吧,就当是为中日友好交流做贡献了。”

“谢谢,可是人是有尊严的。”苏放下了西瓜。每一个人都在谈尊严,它就像我们面前的一堵墙,人们隔着各自的尊严生活着,如果别人想靠你近些,只有两种选择:砸墙和爬墙。你既不想尊严被破坏,又不想让人凌驾于你的尊严之上,结果只能是对方从墙头上摔下来或者被掉下来的砖头砸伤,从此这堵墙变的更坚固了。

刚回到宿舍,我就被前岛拖进了她的房间。赤木和纪景也在。

“好了,人终于到齐了,我要宣布一件大事!”前岛激动地满脸通红。

“别说,我先猜猜,你要出演舞台剧了?”

“不对!”

“有很帅的男生向你告白了?”

“不太对!”

“除了这两件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兴奋。”

“我告诉你们吧,知道我们社团的社长是谁么?帝岛汉松!”

“帝岛汉松?谁啊?”我看了看其他两个人,问道。

“帝岛家族的长子啊!”

“帝岛家族?听起来挺庞大的哦。”

“不会吧,这你都不知道啊?那天领你去帝岛大饭店看看你就知道了。”

“怎么,你想勾引他么?”纪景斜着眼看着前岛。

“勾引谈不上,能认识他就不错了!先做朋友,再做恋人,不是很好么?”前岛望着无垠的蓝天遐想着。

“哦,还是勾引。你还是别费力气了,他有女朋友了。”纪景的目光从前岛到半空中再到桌子画了一条长长的弧线。

“啊?谁?”前岛吃惊的张大嘴巴。纪景不说话,笑着看着她。

“不会是……你吧?”

“不是啦,是我姐姐。”

我和赤木开始嗤嗤的发笑,前岛失望的坐下了。

“汉松你是没希望了,可以考虑一下禾野啊。”纪景挪揄道。

“拜托啦,他长得像雾天狗似的。再说谁都知道帝岛的家族企业会留给长子,禾野有什么用啊?!”

“算了吧,你真以为能和他们结婚啊,就是玩玩而已。”纪景不以为然。

“不一定哦。”

“什么?”我迷迷糊糊的看着赤木。

“家族企业不一定会留给长子哦。”赤木神秘的看着我。

“比如?”

“夜泽家族。”纪景点了点头。

“等等,”我大喊,“我又糊涂了,夜泽家族又是哪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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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相信现实生活会像电视剧或者漫画一样充满传奇色彩,但我的身边确实存在着庞大的家族企业。不过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相信辛德瑞拉的故事会在现实中上演,我能做的就是在精神上帮助前岛完成她蜕变成天鹅的愿望。

我发现什叶老师不算太令人讨厌,她的课真的很有意思。她依旧坚持她的不搭调风格,把休闲装、正装和运动装混搭在一起,越来越像我的家乡每年举行火祭时村长穿的小丑服装了。当然村长穿的不是小丑服装,那是很正统的火祭服,只不过我们都觉得滑稽可笑而已。我们在她的课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讨论她的穿着,然后由美术最好的世井画下来。这个主意是夜泽想出的,他说可以把什叶老师不同的形象记录下来,装订成册,毕业以后人手一份,作为纪念。我相信这会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不一定哦。”赤木说。

什叶老师又在做骑马的动作了,每当她讲到《堂吉诃德》的时候她都会做骑马的动作。此时教室里已是笑声一片。

我又往家里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我选在六点,因为通常这时母亲在做饭,父亲在看电视。我就是想看看父亲会不会主动接电话。事实证明我太高估父亲了。

母亲告诉我父亲已经升为财税总监,薪水涨了一倍。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我甚至觉得父亲从没有关心过母亲。母亲问我要不要和父亲说话,我硬邦邦的说“不要”,吓了母亲一大跳。我只好解释说母亲代我问好就可以了。

母亲很爱父亲。他们是大学的同学,毕业后母她就嫁给了父亲。母亲是一个很典型的家庭主妇,每天都系着条围裙在家里忙来忙去。她是那种半年也买不上一次衣服的人,她的衣服也基本上没穿过几次。通常是这件衣服穿一段时间,洗了后穿另一件衣服,然后再穿回这件。她永远穿着那套深灰色的休闲装,她说做家务不能穿的太漂亮。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没有给母亲买过一件衣服,哪怕是一条围巾,或者一副手套。我曾问过母亲父亲给她买过什么了,母亲笑了好久才告诉我:买过。

“上大学的时候,他送给我一个发夹,结婚的时候他还给我买了戒指呢。”

这就是父亲送给母亲的东西,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就……就这些?太少了吧!”

“不少了,别忘了哦,你们现在花的钱还不都是你爸爸赚的。”母亲一直都很知足,她始终觉得父亲、姐姐和我就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他们很少吵架,因为只要意见不统一,母亲都会听父亲的。换句话说,家里的事都是父亲做主,母亲实行。但他们还是发生过一次争吵,那时我很小,大概也就两三岁吧,姐姐对那次争吵也没有明确的印象。我们只知道有过那么一次,而且是很厉害的争执。从那以后,父亲对母亲开始冷淡起来,但只是冷淡,还没有发展到更严重的地步。母亲更是对父亲言听计从,唯恐做了他不称心的事。我和姐姐都为她抱不平,她倒是一点抱怨也没有。

“我都习惯了,无所谓了。以前的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每三天买一次衣服,从不做家务,就像公主一样。结婚后才知道,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女人命中注定的。”母亲平静的说。

我和姐姐非常不赞同,我认为女人应该勤俭持家,但也要有限度,不能为了男人忍气吞声。姐姐更是反对,她认为女人应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享受和男人同等的待遇,做家庭主妇简直是犯罪!我们很不能理解母亲,所以小时候我曾梦想自己变成奥特曼,有朝一日能将母亲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但这也只是幼稚的一时之念,因为这个令我不服气的人,是我的父亲。

天色已晚,点点星斗照亮了异乡客人思乡的路途,正如小林多喜二所说的,因为有黑暗,所以有光明。因为有离别,所以有团聚。我很庆幸有姐姐在身边,她让我在开学的第一个樱花月里,不为离家而那么的感伤,那么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