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开始,请两位棋手猜先。”九点整,裁判长欧阳九段宣布比赛开始。
黄健朝萧燕南点了一下头,将手伸进棋盒抓了一把子,萧燕南猜错,由黄健执黑先行。
开局的几手棋双方都下得较慢,两个人都在调整自己的情绪。黑棋以错小目开局,意图很明显:抓实地,走坚实,争取平稳过渡中盘,在官子中一举将对手赶超。这也是这两天棋院通过集体研究萧燕南的对局棋谱后而定下的策略。萧燕南这两天通过对黄健两局对局棋谱的研究,发现黄健的棋很有韧性,轻易不容易被击倒,他的对局大多都进入官子阶段,最后通过官子定胜负。这样看来,棋院针对萧燕南所派出的对手、所制定的策略还是很有针对性的,不过,他们还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习惯性地认为业余棋手在布局和官子两个方面一般都要弱于职业棋手。
巧合的是,当萧燕南对黄健的棋有了些了解以后,萧燕南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放弃了以强大的中盘作战一举击溃对手的想法,而是把布局和官子作为重点。萧燕南这么做确实有很大的风险,但是想到自己已经下决心走围棋之路,而且目标是职业围棋,那么自己就要经历各种棋局而不是一味的靠杀力取胜,因为一旦遇到强大的对手,你的杀力被对手化解了以后,那就要靠官子了。虽然今天这局棋很重要,但也正是锻炼自己,检验自己在大连棋院那一个月来训练效果的大好时机。况且萧燕南这次上海之行,目的是完成先祖遗愿,同时也是为了锻炼自己,增长见识,而不是为了争霸天下,萧燕南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那就看看我们谁的布局更强,谁的官子更细吧。”看懂了黄健的意图后,萧燕南在心里默默地对对手说。
抢实地,占大场,你经营一块,我经营一块,双方棋子基本没有过多的接触。
今天来棋院观战的棋迷很多,大家都希望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欣赏一场大战,因为通过萧燕南跟业余棋界的五场对局,大家已经认为萧燕南的棋就是战斗,战斗再战斗,否则大家也不会称萧燕南为“萧大侠”。
可是对局的进程却让这些棋迷大跌眼镜:这棋怎么看怎么像是赵治勋跟小林光一在对局,这还是那个“萧大侠”下出的棋吗?不光观战的棋迷感到意外,就连在研究室现场研究的的职业棋手也对萧燕南今天所采用的战略不可理解,
“这样走下去不久就要进入官子争夺战了,难道说萧燕南对自己的官子很有信心?前面的布局萧燕南可是丝毫不落下风啊,不会是萧燕南的官子也很强大吧?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制定的策略就有问题了。”韩子旭有些担心地说。
如果今天黄健顶不住的话,按照事先的决定,下一场就该自己出场了。说实在话,这样的对局谁都不愿意上场:你赢了,别人认为那是应该的,一旦输了,职业、业余棋手都会笑话你的,这涉及到面子问题啊。
“我也有些担心,我看这架势萧燕南就是要跟你拼官子,对手好像都不屑于拿出自己强大的战斗力,故意要在你擅长的领域里将你击败。这个萧燕南究竟是什么人?以前怎么没有听过?就好像一下子冒出来的一样。”朱存新七段的心里也有些打鼓。
棋局的进程正如众人担心的那样进行的。开始时,黄健看到萧燕南一副持久战的架势心里暗暗高兴,这样做正好贯彻了棋院众人制定的计划。但是随着棋局的进程,黄健高兴不起来了:萧燕南的布局水平一点也不比自己差,自己认为是要点的地方,对方准确无误地走到,自己看出来的急所,对方也能看到,在布局阶段,自己丝毫没有将对手拉下,对手给了自己极大的压力。渐渐地,黄健有些失去冷静了,在中盘过渡中,本手应该小飞侵消白空的棋走了大飞侵消,如果白棋这时突然发力的话,就可能将黑子断开,一场大战马上就爆发了。但是白棋没有那么走,萧燕南只是点点刺刺,稍做威胁然后趁机小占点便宜就罢手了。看到这里,韩子旭和朱存新心里有些发冷。高坐在裁判长席位上的欧阳也有些坐不住了:
“萧燕南,够狂的,哼,倒要看看你的官子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欧阳狠狠地瞪了萧燕南一眼。
负责记谱的小丫头对今天萧燕南的棋路也有些不理解:
“这个大色狼,怎么今天一点火气都没有?什么时候看他下过这么乏味的对局?这样下去就要拼官子了,大色狼的官子能比得上职业高段的水平吗?真急人!”
这边众人什么心情的都有,而萧燕南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此刻萧燕南心里很坦然:对手可是一把好的尺子,最能检验出自己那一个月里的训练效果,希望自己能够过关。即使输了,也让自己知道在官子这项技术中自己存在的弱点。正是抱着这种“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心情,萧燕南将自己最好的水平展示了出来。
到中午封盘时,形式说不上谁优势,只能说白略厚些,职业棋手都清楚,棋厚了,在官子中就意味着有便宜可占。对于这样的结果,黄健和棋院所有的职业棋手,也包括任院长再内,心情都不是太好。
“难道说还真的不顾脸皮将常家豪给请来吗?虽然自己同意了高飞的提议,但骨子里觉得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可是现在……”任院长不敢往下想了。
韩子旭也看出了院长的担心,目前这种情况下,自己只能安慰院长了:
“小黄的官子水平我们都清楚,目前虽然白棋稍厚些,但形势还算是两分,院长也不必太担心了。”
中午吃饭时,棋院几个棋手和任院长边吃边谈论棋局,而主角黄健心情不佳,大家能做的只是安慰、打气了。
这边萧燕南、小丫头、林伟还有黄崇伟四个人坐在一桌也是边吃边谈论,其实说得最多的还是小丫头的疑问。当众人听到萧燕南的意图时,都不禁吃了一惊,尤其是林伟和黄崇伟,对萧燕南既佩服又有些担心。小丫头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在她的心目中,萧燕南是不可战胜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担心。
黄崇伟还将上海电视台介入比赛的原因跟萧燕南简单说了一下:上海电视台体育部主任张庆是一个超级棋迷,本身水平不弱,拥有业余3段证书。这次的比赛对上海所有的业余棋迷来说,都觉得异乎寻常地刺激,棋迷的这种心情,张庆最能理解了。现在比赛到了高潮阶段,电视台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进行直播,那么收视率肯定火爆,于是,在第一阶段比赛一结束,张庆就打电话给《晚报》主编高飞说希望对比赛进行直播,条件是《晚报》继续拥有独家报道权,但第二阶段的对局费和奖金则由电视台负责出。对于张庆的“厚礼”,高飞欣然接受。
其实萧燕南对于电视台的介入并没有过多地考虑,他的目的就是跟高手过招,至于有没有奖金、是谁承办、在哪里进行比赛等事萧燕南根本不在乎。
下午一点,比赛继续进行。黄健因为有着跟韩子旭同样的顾虑,所以情绪始终很低沉。在他们的心里,如果让他们在世界大赛对局和今天的对局选择输棋,他们宁愿输掉世界大赛对局。下棋最需要冷静,越是有顾虑,就越是影响发挥。职业棋手良好的基本功决定了黄健在官子阶段不会犯大的错误,但小错也是可以致命的,两处微小的错误断送了棋局,萧燕南二又四分之一子胜。
棋局结束后,萧燕南和黄健又进行了复盘,欧阳和棋院的多个职业棋手也都参与了复盘,由于棋局过于平淡,大家也就是将黄健失误的几处给指了出来,复盘草草结束。
黄健因为输棋而心情不佳,复盘结束后马上起身离开了。只有萧燕南自己接受了《晚报》和电视台记者的采访,同时接受采访的还有下一场上场的韩子旭七段。两个人除了说一些恭维、客气的话外,也没有说出太多的新意,采访也匆匆结束了。
萧燕南跟小丫头一走出对局室就看见林伟和黄崇伟在门口等他们。
“燕南,晚上和小黄一起吃个饭吧。”林伟首先开口说。
“好的,现在我就跟黄大哥回去,想上网看看下一个对手的棋谱,林叔和璇儿还呆在棋院吗?”萧燕南问。
“今天晚上不准备在棋院住了,这样吧,一会儿我们一起走,你跟你黄大哥回家,我跟璇儿就在小黄家附近找个宾馆先安排一下,现在3点半,我们5点半去吃饭行吗?”林伟想了想说。
“好的。黄大哥没有什么事吧?”
“呵呵,没有,正好我也希望跟林叔一起坐坐,那就这样说定了。”黄崇伟笑着说。
随后四个人乘车离开了上海棋院。
任昌红站在窗户边上一直看着萧燕南等人离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掏出一根烟点上默默地抽着,这是已经宣布戒烟的他今天所抽的第二根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