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边喝边谈,正想个好法子如何驱散人群,好在林子四周布下禁锢之时,只听东南处隐隐传来一阵锣鼓箫乐之音,声响越来越大,往此处移来,听来却似迎亲嫁娶之曲,喜气洋洋,但好似其中又夹杂着一丝哀伤之气,听着又与一般的喜曲有些不同。此地中人,此时吵声震天,竟然盖不住那越来越近的乐曲之音,反而让它渐渐盖过,众人个个一脸诧异,纷纷住口站起,朝乐曲响起之处望去。
幻虚倾耳静听片刻,脸上神情多变,又惊又疑道:“奇怪,荒郊野外,怎地来了迎亲队伍?贫道赶去瞧瞧!”话声一落,身形一展,犹如一只大鹏,冲天而起,脚踏各处小摊支起的招牌旗子,往那声乐响起之处迅疾而去,转眼间已是去得远了。
众人只顾伸头往那处观望,哪曾顾到幻虚在他们头顶就似一阵风般掠过,就算有人发现之时,也只是见他一个小小身形已奔到远处,去势甚急,奔了约三四里处,已是到了人群的边缘,幻虚跳下地来,驻足凝目瞧去,只见前边约一里地之处,缓步行来一大队迎亲队伍。
行在在队伍之前的是排成四行长长的身披红衣,腰缠锣鼓,又跳又唱人数约数十个的舞郎,动作整齐划一,就如同一人一般,舞蹈煞是好看,配合着阵阵锣鼓呐喊之声,掀起地上尘灰高高扬起,更是显得气势非凡。跟在舞郎之后的也是分成四行缓步前行吹奏唢呐的曲倌,人数比前边的舞郎更多,唢呐声震天响,喜气之中又夹杂着阵阵哀戚之意,让人听来却感心头袭来阵阵悲喜交加之感。唢呐阵后,才是一顶高大之极的亭轿,犹如阁楼一般,抬轿的人挤的密密麻麻,数量甚众,远远瞧去,就似一座张灯结彩披着红幔缓缓前行的小山,亭轿主室四周都设有廊道,主室正门廊道前开着一道六阶轿梯,伸到地下,如此规模的亭轿,众人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个个咂舌称奇不已。亭轿之后才是一长溜身着打扮俱像宫中女娥的丫鬟,个个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跟随在亭轿其后缓步前行,更奇的是每个女娥不但身着白衣素服,发鬓上尚插着一朵小白花,手上更是都持着一盏白色灯笼,个个灯笼上都书写着个大大的奠字,活脱脱一副送葬打扮,与前边一片大红喜色格格不入,要知喜事最忌讳白色,特别是如此打扮,却不知这支队伍到底是出殡还是迎亲?
幻虚瞧了一阵,心底竟莫名升起一股异样之感,感到此支莫名其妙在此地出现的队伍甚是妖异,待他们渐渐行近,离大众人群已有数丈之距之时,幻虚已是脸上变色。只见这些人表面看起来又蹦又跳,又吹又唱,看似喜气洋洋,但人人面目毫无表情,动作极其僵硬,而且面色惨白如纸,根本不似生人。
他们行得近了,浓尘滚滚中,那些站得近正在观望的人群纷纷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形摇摇欲坠,就似中了迷香一般,他们每行近一步,便有不少人众支持不住,纷纷摔倒在地,其他人众也看出有些不妙,忙忙朝后退去,场面顿时大乱起来。
幻虚将右手食中二指举到嘴前,张嘴一咬,鲜血迸流中已是点在自家额上,跟着暴喝一声,又是涂抹在双眼之上,心中暗念玄咒,双眼一睁,只见那些行来之人明里看似个个脚踏实地,其实却是悬空走来,身形也是虚而不实。
幻虚发出一声长吼,声震长空,将那些声乐之音压了下去,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把咒符,双手合十,紧念符咒,手中咒符变得又黄又亮,他咒语念毕,双手一分,片片咒符如同闪着金光的利箭,朝那些悬空而来的妖物射去,钉在它们身前一尺的地上,摆成一道符阵,阻住了它们前来的路道,紧接着朗声喝道:“何妨妖孽?竟敢到此撒野?”
地中咒符闪着金光,在夜间看来极为闪耀夺目,那些妖物果然不敢继续往前,停了脚步。稍待半响,只听那亭轿之中传出一阵佛号,越念越急,声音也是愈来愈大,初时只似一人诵读,后来竟似多人和声一般,其中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有粗有细,有男有女......幻虚仿若置身于一个偌大的佛堂之中,一声紧似一声的佛经声紧紧围绕着自己,将其笼罩其中,听得心浮气躁,体内气血阵阵上涌,几乎不能自持。
危急之中,他又是大吼一声,双手一拍,打在自身双耳之中,封住了听觉,杂音一消,他才感到体内气血稍稍平复,急躁的心绪略微一定,心中颇为吃惊,盯着那个亭轿,心中暗道:“这是什么妖孽,竟是如此厉害,还能口诵佛经,扰人心神,难道他并非妖魔而是一位得道高僧?”心中实在惊诧莫名,瞧着亭轿前后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随从,又实难想象得到这是一位得道高僧所能做出的幻像?他到底是人是魔?幻虚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起来。
正踌躇不定之时,却又听得双耳中慢慢灌入细微的佛号声,封住的双耳竟然抵挡不住它的入侵,越来越大声,由耳入脑,再由脑入心,搅得幻虚心神大乱,已是不能自己,当下脚下不稳,踉跄后退,连连撞到数人之后终是单膝跪地不起,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由嘴中喷洒出来。幻虚瞬间就被失去战力,他所布下的禁锢自然失了法力,金光黯淡下去,待金光散尽,地上只留有废纸一堆,那些舞郎又动了起来,踏着已成废料的咒符,又跳又唱继续往前行来,那些失了法力的咒符,被他们的步风席卷上天,卷入漫漫浓尘之中。
幻虚已近迷糊的双眼朦胧中眼见对方又自向前逼来,想到身后未及逃散的众人,当下一咬舌尖,剧痛中正待拼力站起,已有人伸手压住他的双肩,沉声道:“道兄慢来,由兄弟挡它一阵。”正是柳元年赶到了。
柳元年缓步前行,挡在幻虚身前,只听“呛”的一声脆响,他已是拔出身后长剑,剑身碧光顿时大盛,围着剑身流转不停,映得持剑的柳元年全身也是笼罩在此光之中,绿幽幽就似个鬼魅之影。柳元年口中念诵着一长串的佛号,所念经文正与那亭轿中传出的佛号一模一样,亭轿之声多而杂,而柳元年之声却是纯而净,二者不相上下,随着两股佛号声相缠之间,柳元年脚步一点,已是持剑闯入那群舞郎之中,剑随手动,指东打西,凡被剑光触到者,皆化为一股青烟,消失殆尽,转瞬之间,舞郎阵型大乱,凄呼惨啸之声此起彼伏。
幻虚勉力站起,却觉得腰间有掌抵到,一股深厚之极的内气缓缓注入到了体内,暖暖的感到丝丝惬意舒服之感。幻虚正待转头相望,却听耳边有人笑道:“别动,看热闹!”正是亥猪之声。
亥猪之声才停,却又听得戌狗之声响起道:“布法阵,闯阵者,杀无赦!”话声刚落,幻虚只听得身后呛啷声大作,数十人踏剑从其头顶飞过,飞到幻虚面前的空地上,收剑凌空落下,依据八卦九宫阵方位持剑而立,人人白衣白袍,剑泛寒光,长袍衣襟随风飘飘,面对那支妖异队伍肃穆无声。
这些人一现身,只听得遍野惊起一阵哗然之声,已有不少人惊呼道:“天干地支,是天干地支出现了......”脚步声杂,似又有多人往前奔来。
一声大吼,响彻天际,震得四处回响不止,只听戌狗怒道:“无关人等,统统后退,若是上前,也当妖孽一类斩了。”幻虚只听身后又有数十人之声应起,刀枪之声叮叮当当不绝以耳,想来身后也有天干地支的门人手握利刃严阵以待。此举震慑果然有效,那阵纷杂凌乱往前移来的脚步声果然纷纷停住,停顿半响后慢慢朝后退去,瞧热闹看新奇固然重要,但为此丢了性命可不值当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柳元年已将那群舞郎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形,他杀得兴起,又朝那群曲倌阵中闯去。一声娇喝从亭轿后响起,一白衣女娥从亭轿后徐徐升起,升到半空中,冷声喝问道:“前处是何人,竟敢阻挡老祖前行之道?”
柳元年哈哈笑道:“什么老祖小祖?还不是一些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阳世皆为人道,妖魔鬼怪统统匿世潜行,如此招摇过市就该招打!”话语声中,又是劈飞了几名舞郎。
那女娥冷哼一声,眉毛一扬,道:“此子该死,出言无礼,罪不可恕!”双手一扬,手中各飞出两道长袖,笔直射来,已是缠住柳元年双臂。
柳元年之感双臂一紧,寒气入体,已被那女子扯上半空。柳元年哈哈大笑,道:“有点道行,本大爷陪你玩玩!”话语声中握剑之手一松,那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打起转来,唰唰声中,已将缠住自己双臂的白袖斩个粉碎。柳元年右手跟着一捞,已是抓住那剑柄,左脚脚尖一点右脚脚面,沉喝一声,已是剑人合一,朝那女子电射而去,去势惊人之极。
那女子冷哼一声,待他来到近前,身形突地一闪,已在柳元年眼前失去踪影。柳元年眼见失去目标,不急不忙,身形猛地一落,站到那亭轿顶上,手中一松,那手中长剑再次脱手而出,在身前环绕打转。转了片刻,突地停下,剑身平起,剑尖缓缓指向一处。柳元年双手紧握剑诀,呈金鸡独立之势,对着那剑尖所指方位,“咄”的一声,对着那方位就是一指。
指风过处,那女子现出身形来,急急朝后飞去,跟着身子一转,避过柳元年的指风,嘿嘿冷笑声中,竟是分为满天白影,个个指甲修长,犹如短刃,从四面八方往柳元年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