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宇身在密林之中,心中暗暗叫苦,如今四处黑漆麻乌的,天上又是墨雨密集,想要分出个东南西北来,还真不是一件易事。他围着所在之地转了几圈,双眼极力往天上望去,想寻出什么参照物来,好让他辨明那东方到底在哪?可瞧来瞧去,天上除了电闪雷鸣,乌云墨雨之外,再无他物。顾华宇心底暗骂道:“这下倒好,迷失方向不说,还身处险境之中,说不得一会就有什么妖魔鬼怪扑出把我叼了去。”想到这里,心中还真有些害怕,东瞧西望一阵,把心一横,寻着个方向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去。
这一路走得是辛苦之极,天上落雨,地上湿滑,藤蔓树根到处都是,绊得他磕磕绊绊,几次差点险些滑倒,落入到那死气之中。顾华宇只得加倍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手握沿路树干枝叶,脚下一步一点慢慢挪动,走了不知多久,一眼望去,前路仍是密密麻麻的树干草叶,不似就要走到头的样子。
顾华宇停下步子稍作歇息,眼望前路暗自嘀咕道:“难道走错道了?这不是往东边?”转头瞧瞧来路,已是被一片黑暗笼罩着,死气沉沉,早不知走出多少里地了,如今掉头往回走已是不大可能。顾华宇喘了几口气,自我安慰道:“那侏儒也没说走几里地就能出林的,他只不过说往东一直走就能出林,也许要走好几日才能瞧到尽头呢?”当下一咬牙,不管对错,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路行下去了。
顾华宇心中想着,双手一抹面上雨水,一抬腿,继续往前走去。又是费了极大的力气,估摸着已是又走出十几里地了,顾华宇正要停下歇息一番,突闻到四周气息恶臭之极,熏得他几乎要背过气去。他双手紧捂嘴鼻,紧皱眉头到处观望,想寻出恶臭的源头来,可林中黑沉,臭气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整片林子都充满着此股气息,哪分得出味源在哪?他连呸几口,捂着嘴鼻加快步子,就想赶快离开此地,才走几步,突觉地上土质松动,继而翻滚不已,使他站在上边就似站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上一般,左摇右晃,立足不稳,堪堪就要被掀翻在地。顾华宇情急间纵身一跃,跳到一丈外的树上,紧抱树干,勉力保住身子平稳,四处张望,这一瞧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四周地面,都是如此景象,一直延伸到林中深处去,到处土地翻来覆去,就似无形中有只瞧不见的手在扒拉着地面一般。
顾华宇抱紧树干,瞧到莫名其妙,也不知到底此处发生了何事?正奇怪间,只见下边地中破土而出一样物事,顾华宇定眼一瞧,竟是只腐烂的人手。还没等他想个明白,只见土中一分,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全身腐烂之极的尸人从土中慢慢坐起,发出一声低沉之极的“嗬”声。顾华宇吓得汗毛直竖,心中呯呯跳个不停,眼见自己所在离地面太近,又是手脚并用,腾腾腾往上爬了好几丈高,这才略微感到有些心定。
顾华宇定了定神,低头透过枝叶往下一瞧,差点惊呼出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地上已是布满从土中爬出的腐臭之物,个个口鼻中发出嗬嗬连声,在地中一摇三摆步态蹒跚行来走去,触眼之处,皆挤满了这些恐怖龌龊之物,也不知出来了几百几千只?林中臭气更盛,熏得顾华宇头晕脑胀,不禁暗暗心惊道:“怪不得此地臭气熏天,想来我是误闯入一片埋骨之地里了,瞧着下边成千上百只尸怪,也不知道它们几时睡眠,若是老在树下转悠,岂不要被他们活活困死在树上了?”当下心头急转,苦思脱身之计,只是这事发生得的确突兀之极,一时半会中,他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下边尸人生得腐皮烂肉,满身恶臭游来荡去,听得是吵杂一片。顾华宇暗暗心道:“那侏儒也没提醒我此处会出现这些东西,想来我是走岔道不假了。”心中着急万分,看着下边又是有些害怕,忙又想往上攀高些,不料心急之下,加之雨水冲刷,树干湿滑之极,他竟是一手捞空,哎呀一声还没来得及叫出口,身子已是向下急坠。
他身在空中,知道落地必遭厄运,双手是乱抓乱捞,突地右手触到一硬物,赶忙使力抓住,身子硬生生的在半空中止住,原来算他命大运气好,竟是碰到了一根朝外突出较长的树干。他暗道“侥幸!”松了口气,低头一瞧,已是变了颜色,原来双脚离下边那些尸人头顶,已是不足半分之距,荡来晃去,再往下一点,定是触到那些无脑死物头上,让它们发现了去。
那些尸人估计也是嗅到生人味道,纷纷往此处聚拢而来,那些本就在他脚下的尸物们嘴中低嘶,鼻息嗤嗤之音甚响,想来正在极力嗅辨生灵之味的来源所在。幸好尸物们不曾抬头,只在地中乱走乱撞,倒也没发现他。顾华宇不敢乱动,稍一定神,左手已悄悄搭上那树干,体内一运力,气贯双臂,就想慢慢攀到那树干之上。
就在他要攀上那树干之时,怀中突然滑出一物,直往下掉去。原来竟是他藏于怀中的那小包未吃完的鸡肉,此时动作过大,竟使它掉了出来。顾华宇心中叫苦不迭,情急之下双脚一夹,双脚脚板竟是堪堪将那包鸡肉夹住,只是如此一来,他想再继续往上攀爬也是不能,仅靠双手之力支撑着全身重量,悬挂在半空中。
顾华宇是连声叫苦,如此支撑,极为费力,何况双脚上还夹着包随时就要掉落下去的鸡肉。他心头急转,突思到一计,当下轻呼一口气,缓一缓神,然后双脚夹着那肉包慢慢上抬,想将鸡肉放置到上边树干之中。眼瞧就要够到上边树干,想不到那包裹着鸡肉的荷叶突然散开,里边的零散鸡肉纷纷掉落出来。顾华宇大惊,暗道:“不好!”动作极是迅速,知道鸡肉掉到下边,非得尸人发现不可,已是双手一撑,使力窜到树干之上,与此同时,那些鸡肉也已是砸到下边尸人头上。
随着几声尸啸声,下边尸人纷纷抬起头来,面上的烂皮腐肉,顾华宇已是瞧得清清楚楚。他不敢耽搁,手脚并用,已是攀爬到大树高处,双手死死抓着树干往下观望。那些尸人阴嘶连声,朝上望了一阵,已有几只试着也往树上爬来,动作行动虽很笨拙,但一步三滑中也是攀爬到了一半,离顾华宇不过只有几丈之距。有带头的,就有跟随的,越来越多的尸物嚎叫着纷纷往树上爬来。顾华宇紧皱眉头,望着脚下密密麻麻挤满了这些无脑之物,一步一点的朝自己涌来,无奈之只得继续往上爬去,爬不多久,已是攀到树顶,再也无路可去。而那些无脑之物虽不断有尸掉落树下,但涌上的更多,一个压着一个,层层叠叠咆哮连连朝顾华宇所在逼来,只怕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它们就能爬到顾华宇面前。
顾华宇心头着急万分,游目四处打探,只见最近的树木离他至少也有一丈有余,如此宽的距离,想要跳过去也是不易。脚下传来吱嘎连声,原来树木越高树干越小,而尸物数量众多,早已压得此树不堪重负,随时有断折之厄。顾华宇苦笑一声,若是再待下去,就算不被攀爬上来的尸物抓住,也可能与树干一块断折掉下,坠入到下边尸物之中。正苦思脱身之计时,却见自己身子往一旁倾斜,原来那些尸物已是爬到离他不足丈余之处,那树干不堪重负,被压得朝一边歪去,又是甩落下不少的尸人。顾华宇转眼一瞧,心头大喜,原来树木这么一倾斜,竟将他与邻树的距离拉近不少,当下不敢多想,稍一运力,大喝一声,双脚对着树干猛力一蹬,借这一蹬之力,已是飞身跳到邻树之上。他才刚跃开不久,方才他所待的那株大树树顶已是爬满了尸人,咔嚓一声,已是断折下来,连尸带枝摔落到下边去了。顾华宇望着那断枝砸到下边尸人身上,只不过短短时辰,那空隙很快又被密密麻麻涌来的尸物填满,不由暗道一声:“好险!”若是他再跳慢上一分,只怕已是随那断枝掉到下边,现在已被地上那些尸人撕扯个粉碎,成了它们嘴中之食。
那些尸人又朝他所在之树涌来,顾华宇不敢耽搁,又是赶紧爬到树顶处,这次他不再着急,冷眼旁观一番周围林子,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紧抓树干,不停摇晃,将树干摇来荡去,当荡到一定幅度与力道之时,猛地松了手,借助树干的弹荡之力将自身抛了出去,落入到另一株树中。他不断重复此法,是越跳越远,将那群嚎叫连连的尸物远远抛在身后。他跳了一阵,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如此走法,可比在地中一步一滑慢慢行走要来得舒服,而且跳得高望得远,林中情形尽在眼中,比在地中黑漆麻乌不分东南西北瞎走一通要好上许多。若非被尸物相逼,只怕他还想不出这等主意来,此时心中是得意非凡,笑声不断,随着他起伏踨跃的身影一路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