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仙姑见他不出声,又离自己远了些,知道他心中怨恨难消,轻声一笑,又近了他几分,顾华宇见她逼来,只得又退。一个想近,一个却想逃,如此几次三番下来,顾华宇只觉身后一硬,已是顶到树洞壁中,退无可退,当下大声叫道:“停,停住,别过来了,想说话就待在那好好说就成。”
蓝仙姑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哀怨道:“小弟弟,你就这么怨恨姐姐啊,姐姐都知道错了,你怎么还不肯原谅姐姐呢?”说着间已是移到顾华宇身旁,凑脸过来,已是吹气到顾华宇面上,窘得顾华宇面红心跳不止,蓝仙姑哈哈一笑,坐了回去,也背靠在树壁之中,淡淡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顾华宇见她坐在一旁,不再逼近自己,心内大定,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间将几日来所发生的事情挑些重要的简略说了一遍。
蓝仙姑听他说完,沉默一阵,才又轻声道:“原来如此,看来那群妖魔是对你有些意思了,要不你个娃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言毕又沉思起来,低着头不言一语。
顾华宇趁着外边亮光响起之时,瞧她模样,有些憔悴,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不是说好只躲三日的吗?怎么却不离开?”
蓝仙姑轻叹一声,道:“一入死林,想要出去,是难如登天,他们直到现在还不杀我,已是万幸的了,唉!早知道留在外边,让我那师叔一掌毙了也好,总好过现今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处里,也不知熬到几时才算个头?”言语声中颇有后悔之意。
顾华宇不解问道:“你不是对他们说过你有秘密联络的本事么?他们敢不放你?”
蓝仙姑哈哈干笑两声,笑声苦涩,伸手理了理两侧发鬓,半响才道:“我敢放么?其实他们早就算准我绝对不敢联络同门的,所以一开始就不打算放我出去,只不过现在我身上还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所以暂时性命无忧,等他们达到目的,死期也离我不远了。”声音有些凄楚,想来她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只怕脑子中想的东西比顾华宇还多。
顾华宇心中本是记恨她万分,若不是她,自己父亲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阴冥之地受这活罪。但此时不知怎地,竟是对她恨不起来,反而觉得她有些可怜,心生同情之下不由出言安慰她道:“只要还活着,总有法子逃出去的。”
蓝仙姑转首望了他一眼,正要答话,洞外轰地一声,突响起一声奇大无比的雷声,就似在洞口炸响一般,余音不绝,将两人吓得同时跳了起来。顾华宇抚着胸口低声骂道:“打了几日雷了,一滴雨都不见下,都是吓死人不赔命的玩意。”他话语才落,只见外边强光闪烁,映得洞内一片雪亮。他偷眼瞧向蓝仙姑,见她面色煞白,双眼望着外边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此时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收回目光,已见外边滴下水来,打在树干之上,滴答有声。水泽黝黑,初时零零散散,转瞬之间,越下越密,视线所及,全是黑乌乌一片。雷电大作,雨声密集,已是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了?“这雨水竟然是黑色的?”顾华宇心下好奇,快步奔到洞边,驻足朝外观望。
盯着久了,孩童心性实在好奇,早忘记了那大汉嘱咐之言,竟是伸出双手,去接那些黑色雨水。肌肤才一触及到外边水滴,他唉哟一声,只觉冰寒入体,手骨冻得生痛,苦着脸忙忙收回双手,定眼一瞧,那些雨水竟然全数没入他肌肤之内,双手变得又黑又紫。他心里害怕,赶忙急退几步,双手不停在衣襟上擦着,片刻之间,双手已是冻得失去了知觉,就似无手一般。
蓝仙姑瞧他样子,问道:“怎么了?”
顾华宇打着哆嗦,呻吟着道:“我中毒了。”
“中毒了?”蓝仙姑一惊,快步跃至他身旁,疑道:“好端端的怎么中毒了?”言语声中抬起他双手一瞧,眉头紧蹙,道:“你碰了外边雨水了?”
顾华宇点点头,体内一阵冰寒袭来,又使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蓝仙姑语声埋怨道:“你这娃娃,真不知好歹,那些阴雨是你想碰就碰得的么?”她虽是阳世中的使毒高手,但现今看来她也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形,心头急转,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顾华宇感到身上是越来越冷,阵阵寒意不停从体内逼来,身子哆嗦得厉害。蓝仙姑想了一阵,忙道:“你不是会那乾坤玄术么,那是纯阳之术,赶快坐下运功,看看能不能将阴毒逼出体外?”
顾华宇闻言大悟,赶忙盘腿坐下,如此紧咬关头,不敢心有杂念,一心一意记着那练功之法,运起那乾坤奇术来。不多时,他身上冒起团团白气,面上突红突绿突白,面色痛苦之极。蓝仙姑知道他此时运功抗毒正到了紧要之处,不敢打扰与他,站立在他身旁凝心静气的盯着他一瞬不瞬。其实蓝仙姑本身功力要高出顾华宇许多,但她身为女体,所修之法却是纯阴之术,正好与这阴毒同属一脉,根本帮不了顾华宇的忙,否则适得其反,将使顾华宇伤得更重,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也是无能为力。如今顾华宇的生死,能否渡过此劫,就靠他自身的修为深浅了。
顾华宇此时极不好受,紧咬着牙关,嘴唇已是惨白一片,额上冷汗淋淋而下,身上衣衫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体内翻滚着一热一寒两股气流,互相纠缠冲突,热又热得难受,冷又冷得难捱,他又不敢分心,只得不断强运乾坤奇术,苦苦拼力撑着。又是过了一阵,他突觉得体内两股气流渐渐合二为一,不再似方才那般互相纠缠冲突,搅得他难受之极,而是慢慢变得温和起来,在他体内顺着奇经八脉缓缓流动循环,经络畅通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之感。他正享受这一过程之时,耳边却听得蓝仙姑急道:“赶快消功,你已经将体内阴毒化得干净了,再练下去就是阳涨阴消,烧死你自己。”顾华宇闻言一惊,知道走火入魔的滋味的确不好玩,忙忙散了功,从地上蹦了起来,想不到这一蹦,竟是蹦上了一丈有余,这冷不防的一下让顾华宇吓了一大跳,在半空中哇哇大叫手舞足蹈又落了下来,重重摔倒在地中,直摔得他眼冒金星,浑身疼痛不已,口中呻吟连声慢慢爬起。
蓝仙姑也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待他爬起身来,忙忙拉过他右手,左手食中两指搭在他手脉上,探了一阵,面上神色多变不定,越来越是现出诧异之色。顾华宇瞧她样子奇怪,不禁问道:“怎么?毒没去干净?”
蓝仙姑摇摇头不语,松开他手慢慢行到一边,想了片刻又转了回来,盯着顾华宇正色道:“我终于知道我那师叔一生从未收过一个徒弟,也从没授人一招半式的,想不到竟对你这个半路遇上的小子青睐有加的缘由了。”
顾华宇问道:“为何?”
蓝仙姑盯着他一字一顿缓缓道:“因为他看出你是个万年难遇的天纵奇才!”
顾华宇扰扰头,苦笑道:“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是哪门子的狗屁奇才?”
蓝仙姑拉着他手,走到洞壁前拉他坐下,沉思一会,转对他道:“我那师叔授你的这套心法,虽然是天地乾坤玄法的入门基础,但其实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粗浅法术,而且我那师叔也教得不全,只是十二章入门基础中的一门罢了,估计当时他认为你用来解毒已是绰绰有余了,想不到你无师自通,在逆境中竟然自行堪破,依着那残缺的入门法术将自身修为自行提至乾坤玄法的第一层,不得不令人惊讶万分,要知道就算有人在旁教学,都要把十二门基础全学会了,才能跃至乾坤玄法的第一层,而且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天干地支门里新一辈的弟子中,资质最优秀者能练到此法第一层最快也得用了三年的时间,而你,短短几日......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她边说边是摇头,面上神色吃惊之极。
顾华宇瞧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下半信半疑,提起自己双手手心手背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有些不信道:“你莫不是拿话诳我?就这么几下子就是乾坤玄法的第一层了,这......这也太容易练了吧?”言罢转头问道:“那你呢?你又用了多长的时间才练到这一层呢?”
蓝仙姑冷不防他有此一问,不由一愣,半响才道:“我?天干地支门中男女所练之法是不相同的,这乾坤玄法乃纯阳之气,女子是不能修炼的。再说你这不是容易练,而是你本身根骨与资质实在太好,天赋异常,所以就觉得轻松容易之极,若是常人,也许穷其一生,也未必能窥到此境。只是......”她略停了一停口,才又道:“只是我觉得你这乾坤玄法又与正统的乾坤玄法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些邪气而少了些玄门正宗的纯阳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