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珠泪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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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诺十年

我把等通知书的日子,装扮得浪漫而辛劳。带着干粮,骑着自行车,沿沙河逆流而上,决心探寻它的源头。到了沙河与贾鲁河交汇处,我犹豫了一天,最后决定沿沙河继续往前走。不久,又到了沙河与颖河交汇处,我又费了一番心神,最后决定继续沿沙河往上走。一路是平坦的田野,静静的村庄。夏日里的暴雨掀起的泥土的腥气,混合着牛羊散发出的滚滚气息,一阵又一阵地冲进鼻孔,浓郁而热烈。然而连续几天都是同样的景致,颇感乏味。河边洗衣的妇女把盆子搭在胯骨上,一只手松松地扶着,歪着身子回去啦;鸭子也嘎嘎地叫着荡碎晚霞划向岸边,暮霭中有个母亲拖着长腔在呼唤小孩回家吃饭……我突然间后悔不迭:在家里,在母亲的身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不过,我仍然又坚持旅行两天,到达沙河的源头,白龟山水库!

我的通知书下来那一天,几个教师围住了杨敬德。杨敬德紧崩着脸,像颗成熟的棉桃,风一吹就能崩开一个烂灿的笑容。郑其旁说:“一个班出了三个名牌,在咱野里高中的历史上,这可是破天荒呀!在全省都是奇迹!老杨,请客请客!”杨敬德撇了撇嘴说:“干了活还得掉毛,没这个理!请还是被请,大家评评这个理吧!”

王文渊满面春风,说:“把废铁练成铁是高人,把废铁练成了钢,是什么人?”众人道:“圣人!”杨敬德气哼哼地不说话,王文渊说:“大家尊称你是圣人,很幸福吧!你请客吧!”众人闹哄哄地往外走,杨敬德抱着胳膊不动,走了老远,王文渊回头冲老杨喊了一声:“我掏钱!”杨敬德眉开眼笑,道:“等等我!”

我领到了通知书,成了最惹人眼的名人,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悄声议论。即使我不住地念“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依然忍不住抓住那个算卦先生奚落了一通。

正和几个伙伴玩牌,正巧那个算卦先生又游到我们村。伙伴们起哄,说给雨田算算,给雨田算算!那家伙记性挺好,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捋捋稀疏的胡须说:你额上的几颗痘痘,长的位置好呀,相书上有讲究,叫做:额头闪星光,鼻大吃猪羊,功名命里有,高高中皇榜。

伙伴们拍手大笑,我问道:“你不是说我‘墙上开花,命犯桃花’,‘功名命里有,须向贵人求’吗?”

算卦先生从容不迫地说:“墙上开花叫‘高中’,命犯桃花叫‘探花’,我说的不错呀!”

我说:“我从来没求过人,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念过《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练过气功!”

算卦先生一拍手,激动地说:“着啊!还说没求过人呢,如来佛不是最大的贵人吗?我说吗,‘功名命里有,须向贵人求!’”

我不由笑道:“你这张嘴呀……我说不过你!”

我去找天长下棋,他母亲说,不在家,去找学校复习去了。“这么早?”我问。她长唉了一声,说:“周大志的成绩比你的好吧,为什么落后啦?碧春把俺家周大志给耽误了!你说是不是?”我摇了摇头,没说话。母亲又说:“大志复习一年肯定能考上,对不对?”我说:“应该没问题。李碧春呢?”母亲说:“昨天他们俩一块走的!”我说:“我也该走啦,有空再找你说话!”

“后来,他们俩怎么样啦?”叶明媚问。

“后来……周大志复习了好几年,李碧春回广州了,后来……听说天长考上个师范院校,又谈了个对象,叫……几年没联系过,记不清啦……我接个电话!”

桑雨田接完电话,显得很兴奋。

“你在和谁说话?”叶明媚有点紧张。

“高三时的老同学,说要搞个聚会,后天,十二号,约我参加!”

“男生还是女生?”

“老班长张云起,我们俩还睡过一张床呢!十几年没联系了!”

“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

桑雨田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从报纸上看到了对我的报道,打听出来的!”

叶明媚说:“你成了专家了,一般人更看不上眼了吧!”

桑雨田说:“那些记者,最爱起哄,我做这点事,你还不清楚吗?什么专家,我想起来就脸红!”

“名人是捧出来的,专家是炒出来的……”叶明媚没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桑雨田低声道:“唉,现在专家满天飞,是一种低俗的世风。被称做专家的人明知自己不够格,但听着顺耳;称别人专家的人不花一分钱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一来二去,你你我我,互相取悦讨好,形成小团伙,最终目的是谋取私利!!”

叶明媚歪着头说:“人家是三分能耐七分炒作,你是七分能耐三分炒作!百分之七十的部件是国产的就算国产车,所以,你也算是个真正的专家了!”

桑雨衣田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十二号这天,叶明媚问:“你不是今天有个同学聚会吗?”

“不想去!”

“大家坐一块叙叙旧,会很有意思的!”

“同学聚会说白了是个拉关系会!当官的炫耀官,有钱的炫耀钱,老婆漂亮的展示老婆……然后,想走后门的记当官的电话,想借钱的记有钱人的电话,想搞个外遇的记……”桑雨田禁不住笑了起来。

叶明媚说:“不打自招!你的那些同学真的不怎样啊!”

桑雨田说:“个别现象吗!现在不都这样吗?”

叶明媚点点头:“看起来你还不算太傻!”

“傻子能当主任吗?我是怕他们搞得太俗气了,倒胃口,不想去!”

“我陪着你!”叶明媚自报奋勇。

桑雨田犹疑不定。

叶明媚说:“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你不是一个人去吗?”

桑雨田说:“一个人去简单些!”

“我开车送你去吧!”

“不,不!打个的,也很方便的!”

叶明媚说:“你还当真了!本小姐给你当司机,想得美!”

桑雨田说:“就让司机当司机吧!”

叶明媚在他的头上打了一下,说:“你还不算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