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案情？”高平似乎对这个词有点陌生，“你是指，对这件事进行分析？”
“嗯。”高明答道。
“那有什么好分析的？”高平似乎还是有点不解，“据我所知，恒顺那边也确实是接到一个大单，而后又被客户取消了。”
“别急，别急。”高明解释道，“第一，有时候，表面看起来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们就算要死，可也不能迷迷糊糊地死去；第二，就算它是真的，我们也要分析它内在的原因，总结教训，这样才不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犯同样的错误。”
周小妍点头表示赞同，“有时候，失败也是一种很宝贵的经验，至少，它表示，你知道了一种不成功的方法。”
“再者，”高明补充道，“如果是正常的商业往来也就罢了，但是，我觉得，这事从一开始就透着种种诡异。”
“说起来倒是，你一说我就有这种感觉了。”高平绝不是笨人，只是有时身在局中，倒不如高明这种局外人看得清，“这种几千万的订单，恒顺公司来的人只是在我们厂里转了一圈，也没仔细看，很轻易就把订单给我们了，比一些几十万的小单还轻易——平时很多小单，那些采购商们还要查厂呢，这个倒好，基本上不闻不问。天上掉馅饼，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了，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他！”
高明拍拍高平的肩膀，安慰道：“这倒也不怪你。公司经营举步维艰，一时间接到一个这么大的订单，而且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个保证那个，高兴还得不及呢，哪里会想着其他！”
没得高平说话，高明转头看了一下四周，他们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办公室人的注意，但还是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我们要找个私密一点的空间，你这还有没有空着的房间？”
高平想了一下，说道：“倒还有个小会议室，不过空调已经被人拆了下来了，这么热的天……”
高明摆了摆手，“阿平，都这个时候了，谁还顾着空调？你去找个风扇，先等一下我们，我们马上就到。”转过头来看了一下周小妍，“小妍，走，我们去车里，把电脑都拿出来。”
周小妍应了声“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对于他们这种以智力服务为主的专业人士来说，没有电脑，很多工作都无法开展。
高明的电脑也是带着的。他当时被派出所抓去，电脑并没有带着，而是放在明星集团阳高县分公司里了，后来周小妍到来，很强硬地把他的电脑要了过去，一直放在车尾箱里，高明今天刚出来，倒也没有机会用得上。
很快地，三人就在小会议室里集中了。
天气很热，一台美的落地扇在那摇着头，看着插老旧的样子，看来是用了挺长一段时间了，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声音。
不过，高明等三人倒也不在意这个。
高明在第一时间发出疑问：“这个恒顺贸易，阿平，你之前接触过吗？”
“没，之前听都没听过。”高平回答道。
“那跟你联系的是谁？”周小妍问道。
高平说道：“对方的联系人叫吴天天，是恒顺贸易业务部经理；谈到后来，是他们总经理出面了，叫徐明祥。”
“那他们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呢？”高明对这个问题很是关心。
高平想了一下：“根据他们徐总介绍，是朋友介绍的。”
“什么朋友？你跟他熟么？是公司的老客户么？”高明问道，可能觉得自己的问题像是在审犯，便又解释道，“这事看起来透着种种诡异，我想从源头上找出问题来。”
高平与高明是很好的朋友了，大家之间倒也不会拘束，但有些事，尤其是在周小妍面前，还是说一下的好。
高平摆摆手，示意自己根本不介意，便答道，“他一直不肯说是哪个朋友介绍的，我也不好一直追问。”
高明点点头，“那他说的那个国外的客户是在哪里的？公司名叫什么？”
“好像是英国的，中文译名叫李昂氏集团，也是做音响产品的，他还拿过那个外贸合同给我看。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他把合同给我看了，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他！”高平答道。
“合同的复印本你有没有？”周小妍问道。一般来说，像这种大订单，订金又这么低的，就算不押合同原本，复印件总会有的，这样才好方便工厂里融资。
“当然是有的。”高平说道，“不过现在到处乱糟糟的，我可能要找一下。”
说罢，见高明没有反对，便起身向外走了出去，找合同去了。
其实也没用太长时间，高平便拿着一份文件回来了，那是恒顺贸易与英国李昂氏集团的合同影印本。
周小妍早已在电脑上“啪啦啪啦”的运作开了，高明却在一旁沉思。见到高平进来，接过文件翻了翻，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高平有点紧张。
高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份合同有点不妥。这应该是一份格式合同，但是，你看，里面有一些手写的条款。”高明指着合同的末尾的几个手写的条款说道。
高平拿过来看了一下，“怎么了？我觉得没问题啊。”
“条款是没问题，”高明解释道，“但是你看，这几句话里有两处不是太明显的语法错误，如果是普通的文书也就罢了，但这种千万级别的合同，理论上来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的。”
周小妍听了，拿过来认真看了，说道：“嗯，这两处语法，如果不认真看，的确是看不出来，但是，也很明显，这种方式不太符合英国人的书写习惯。”
“不管了，我们再查证一下。”高明说道。说罢，他也打开电脑，连上网络，投入了工作。
三人便开始投入了工作，高明与周小妍拉开电脑，并时不时的给朋友打个电话求证，还不是的问高平一些问题。
半个小时后，高明问道：“小妍，你那边什么发现？”
周小妍抬起头来，说道：“还要确认下。阿平，那位徐总说他们公司成立多久了？”
“十年了！”高平很明确的说道。
“他说谎。”周小妍说道，“工商资料显示，恒顺贸易是今年才成立的，具体来说，是在跟你答合同前一个月才成立的。而且，很有意思，这家公司的法人不是徐明祥，而是叫王薇薇。”
“也就是说，这个恒顺贸易是为了跟我们公司签合同才成立的？”高平很是诧异，“但是，如果只成立一个月，那么，它怎么可能签了这么大的一个合同？”
“那是因为，合同是假的。”高明在旁边说道。
“假的？”高平发现自己已经转不过弯来了，“你怎么看出来这是假的？”
高明说道：“我已经按合同上李昂氏集团的全称查过，英国确实有个李昂氏集团，但不是做音响的，而是一家威尔氏地区的一家农业公司。合同上面，留的电话号码也不是李昂氏集团的，而是一个苏格兰地区的号码，更神奇的是，他们留的是苏格兰的电话号码，合同上的地址却是伦敦的！”说到这里，高明摇了摇头，“唉，这帮人，连造假都造不好，还能指望他们能做好什么呢？估计，这个公司名、电话号码、地址，都是他们在网上随便摘抄过来的。”
“他们这么做，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呢？”高平更加疑惑了。
所以无利不起早，恒顺贸易这样看起来，就是蓄意诈骗了，但他们在这场诈骗中，不但没有任何一丝收益，还搭出了一百万订金。
这是何解？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周小妍脸色有点沉重，“恒顺贸易的法人王薇薇，我查到她还是另外一家叫天顺酒店用品公司的法人，你猜猜，这家天顺公司的最大客户是谁？”
周小妍话音未落，高明的脸色就变了。
“是谁？”高平问道。
周小妍有点不忍，但嘴里还是吐了四个字出来：“明星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