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旧忧未消新愁至
外边打得热闹,有好吃好喝的兄弟也都放了碗筷出去看。说是绿林中人,实际不是都习武,或者好武。不喜欢武术的也大有人在,袁成恭黑白两道的混,不也连个三脚猫的拳脚都不会。
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寻常人还真斗不过他,这不光是袁成恭聪明,而是他有了比拳脚更厉害的东西,一把可以连发的转轮手枪。这物件,别说当地人,就是跟西洋商人打交道的官员大臣都不一定能弄得到,这比“橛把子、独角龙”火枪厉害多了。道理上说,满街这些人没有他的对手。
凤吟也没想到袁成恭什么时候到了院里,就自己在那吃吃喝喝,还挺有滋味。那菜大多是从他海升楼端过来的。凤吟也没说什么,摇摇晃晃进了掌柜房。
七寸似乎对外边的打闹毫无兴致,见凤吟到了如同以往一样,起了身,请凤吟入座,然后亲自上茶,不待凤吟问话,就先交代事情。
“东家怎么没有在外面看啊?”
“嗨,小打小闹的,输个一招半式也不叫输,伯芳就对付了。”
“呵呵,东家认为的大事是?”
“一刀鲜见过你了?”凤吟跟七寸把话说开了后,俩人的隔阂马上就消失了,说话也就少了许多客套与掩饰。
“是,已经回去了,都回去了。”
“都回去了?”
“呵呵,我多少还有点分量,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没老到不能动弹,他们还是得认我这个长辈的。”
这么一说,显然就是指血脖子了,凤吟关心的也是这个。
“东家,其实那边跟这也无深仇,一刀鲜寻你也不过是为朋友顺手代劳而已。你知道为什么CD跟西安都有人到么?可不是看三爷这么简单。
这是账本,你看,最近丢了多少银子,费了多少米柴油盐,拉走多少牲口,我都记着呢,四爷回来都要交代的。”
“光记着有什么用。”
“嗨”七寸本来兴致勃勃拿着账本弯腰给凤吟递了过去,凤吟看都不看,七寸又一转身回去了,但账本还是留在了桌子上:“如果想找,这银子还能找回来。”
“问谁要?”
“马海子呀。”
“这是什么人?”
“就外边那个红门黑大个儿,我直接说吧”七寸端着茶杯在空地缓慢转转着:“抢咱家的实际不指抢了咱家,土匪抢东西哪有只抢一家一户的,按说流窜土匪都是不穿鞋的,抢了东西他也没地存,所以他必须是有人接应。
而这拨人来头不小呢,你看那风格实际能看出来,并非中原人种,他们是广西来的,这几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那点银子对他们来说也不稀罕,转手就倒出去了。”
“广西?韦昌辉的人?”
“是!北王韦昌辉当初可是‘献银数万入伙’,手底下也跟着有点财大气粗的意思,虽然现在穷了,但穷也有些穷面子。
他们本来是跟川陕这边的好汉联系,还想举事,因为这边余下的也是英雄善战之人,而且绿林中也有点名望,其中马在江、马在海等许多红拳门弟子跟他们都有来往,但是这些多是翼王石达开的人。石达开跟韦昌辉那路数绝对不一样,这是个能人,所以虽然这两路余部又合并了,但间隙还是很深的,于是迟迟不能谋事。而实际,也是翼王余部早没了信心,当老道的当老道,当和尚的当和尚,都隐了。
因为这一路反清,所以闹回乱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插手,就眼见着事情越闹越血腥,而今恐怕也是心意已乱,斗志全无,也就来探探风声而已,毕竟中原才是主战场。
所以,你要是愿意结交绿林好汉呢,不妨就做个顺水人情,权当买路了。要是咽部下这口气,轻易就能让他两拨自相残杀。不过我建议就算了,别搞得太生硬。”
“严叔叔,这些你都了如指掌啊?这也是我爹的意思么?”
“东家,说实在的,我这纯是从掌柜这考虑的,老当家实际并不知晓,他机会已经让出‘钥匙’了。”
“哦,好吧。就按你提醒的办吧。”
“预攘外必先安家,我严某受东家三辈信任,自然不能另东家失望。”
“谢谢严叔叔了。”
“本来我也不太安心,但少东家做得很好,让严某很是安心,当着东家我不说二话,四爷,大爷,到少东家这,无论如何个性张扬,都继承了一条美德,知人善用。”
“呵呵,严叔叔,你这不是自夸吧?”凤吟看七寸挺认真,弄得还挺投入,就故意打趣道。
七寸并没接凤吟的茬,继续道:“……没有门户之见。”
凤吟听七寸这么说,也很投入,果然如此,这话从沙里枯这说出来,确实让人感慨。其实凤吟并不知道这些,他就没在意,但听七寸以一种感恩与感叹的口气说出来,也颇感这德行的分量。
“严叔叔,你这么说,我也很放心。”
“少东家啊,还有件大事,做掌柜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严叔叔,咱就不用有顾忌了。”
“好,少东家也不小了,大事有考虑吧?自雁门擂这前后,不少登门的……我也几次陪同四爷跟当家的看了,这个,我见说你有个结义的妹子,见说很好,都挺好,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跟她结义了呢?”
“你听谁说的,没结呢。”
“哦,呵呵,结义了就不能结婚了。”
“严叔叔你说什么呢。”
“别跟我装,说说怎么打算的?”
“我还真没往那想。”
“别不想啊,这门槛都快被踩破了,我可告诉你,万一四爷给你相中一个,你可以再打算就来不及了。”七寸说到这的时间还故意压力了声音又加强了力度。
凤吟看着七寸那个着急样,刚要说那句“皇帝不急”的难听的,突然想到先前裴秋实说那话,浑身冰凉,庆幸自己没有顺口讲出来,接着冒了一头冷汗。
七寸不知道这些,道:“我跟你说啊,抓紧呐,我知道你打算出镖漠北,这一走啊……哎,都得安顿好啊。”
凤吟不是没想过,他知道,四爷肯定不能同意。七寸接着道:“这婚姻大事,虽说是自己的大事,但都是父母做主,你再不拿定主意,可不是好事啊。”
“严叔叔,你怎么看?”
“我?我能怎么看,我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了我看,不会看。”
“那你着什么急?”
七寸将脸一偏,道:“凤吟,从老刘走了,我也就接替了这个位子。老刘是从小抱着你长大的,我呢,也是摸着你长大的,是一样的亲,我当然关心了。你说,如果你刘师父给你指定一门婚事,你是不是考虑都不考虑就答应了?”
“这?”凤吟一想,他最服恩师,当然是这么回事了,但他知道七寸接下来会怎么问,犹犹豫豫的就不说。
“别装了,直说吧。”
“是。”凤吟应声着。
“嗳,既然老刘一说你就听,那我提个意见你总得参考一下吧?”
“你说。”凤吟偷换了话题,还是逼着七寸自己说。
“大丈夫,多找几个,不怕开始不对路,如此又不用等,又不怕等,何乐而不为,又不怕养不起,而且当时就问了……”
“严叔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三心二意么?而且我家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就我爹爹……”家丑不外扬,即使七寸什么都知道,凤吟也不能往下说了。
这么一提,七寸才想起来,也就不说话了。沉默一会,又道:“那你更得抓紧想了,四爷就要回来了。”
“四爷回来跟这时什么关系,难不成他回来就得给我办了?”
“你以为呢?你是从早就定了亲的。我劝你啊,还是早早权衡权衡,想想怎么跟你那妹子说吧,我也不替你瞎操心了。”说着七寸就去取那账本。
凤吟这才感觉道事情蹊跷,追着道:“严叔叔,你说清楚些。”
“够清楚的了,行了行了,东家,我得算账了,我看你也消了酒了,你出去盯着外头吧,眼看吃晚饭了。”七寸假装很忙碌地支应着凤吟,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凤吟还真联想起些什么,有点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的意思。
“哎,以后啊,你惨了,惨了。”七寸一副惋惜的样子,摇着头将袖子一抖,探出一只瘦而细嫩的左手,开始噼里啪啦地拨弄起三盘来。
凤吟的心里也噼里啪啦地算着,但越算越乱,就越发感觉这个小屋子太暗,也就跨步出去了。
凤吟出去后,老远就听见裴秋实跟孙青铜那吵吵呢,寻声望过去,见青面提着一口大宝剑,正跟裴秋实那骂,裴秋实提着一条齐眉棍。
青面那剑出奇地长,是一柄双手剑,棍不满把,这剑一比,跟那棍长短就差不多了。青面叫着:“来啊,我剁死你!”那个“剁”字说得特响,用剑剁人,让人一听像是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