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赵局长从美国学习回来后不久，局里就开始人事调整。前日，稽查一处的马处长异地为官。稽查一处是个肥缺，也是我一直想要去的地方，这几年来我把赵局长像祖宗一样地伺候着，就是希望能够有朝一日手握实权。
为了能够让赵局长满意，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赵局长喜欢吃没有污染的青菜，我就让六十多岁的父亲在市郊承包了一块菜地，专门为赵局长种植绿色蔬菜。父亲每天早晨都要起早，从菜地里捉小虫子喂养四只笨母鸡，那四只笨母鸡下的蛋就是赵局长每日的早餐。
这一次，我决定要下血本，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当上稽查一处的处长。虽然我表面上很风光，其实也是囊中羞涩，每个月的那点薪水都被我买成各种补品和礼品送给了赵局长、赵局长的夫人和赵局长的小情人阿娇。妻子已经一年多没有买过新衣服，儿子已经三岁了还没有吃过一口桶装的高档奶粉，父亲为赵局长种菜、养鸡也快三年了，我没有给过他一分钱的报酬。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都会酸酸地难受。
作为跟了赵局长几年的秘书，我太了解赵局长的喜好了。赵局长除了喜欢漂亮的女人，再就是喜欢钱。家里是没有多余的钱了，我决定背水一战。我瞒着妻子，通过关系把家里的房子抵押贷款。就像我瞒着妻子和路小静偷情一样，这几年我为了达到自己升官的目的，做过很多对不起妻子的事情。
当我把贷款来的十五万现金用报纸包着放在赵局长的办公桌上时。赵局长皱了下眉头问：“小吴，这是什么啊？”我虽然很心疼，但是依旧卑微地陪着笑脸说：“赵局长，虽然我们都知道您艰苦朴素，但是您身上的西服都穿了好几年了，我就是想让您买几件替换的衣服。”赵局长舒展了眉头，笑了笑说：“你跟我好几年了，就别给我兜圈子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这才大着胆子说：“赵局长，我想到工作第一线去锻炼、锻炼，您看能不能把我派到稽查一处去……”赵局长大度地笑着说：“年轻人想到一线锻炼一下是好事啊，你让我考虑一下。”
走出赵局长的办公室，我的心情好到了极点。我关上门躲在办公室里，偷偷地给路小静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甚至想，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地接替马处长的位置，就忘记以前对赵局长和路小静的所有怨恨，不再杀死他们。
父 亲
就在我心情忐忑又激动地等待稽查一处处长的任命文时，我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倒在菜地里。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父亲除了突发脑溢血外，还患有糖尿病、心力衰竭等多种陈旧性疾病，只是我一直忙着巴结奉承赵局长，硬是没有发觉到父亲的身体正在一天一天地变坏。
父亲临去世前，很放心不下地拉着我的手说：“我怕是不行了……赵局长再也吃不上我的笨鸡蛋……我真担心会影响到你的仕途……还有，我……我也想吃一个自己养的笨，笨鸡蛋……”我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父亲出殡的那一天，赵局长亲自赶来送了一个很大的花圈。赵局长对着父亲的照片，红着眼睛说：“老哥，你就放心走吧！老哥，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我跪在赵局长面前，失声痛哭。只有我心里最清楚，父亲是养了四只好的笨母鸡。难道我这样的人，也能算是个好儿子么？
任 命
父亲去世后第四天，赵局长把我喊到他的办公室。
赵局长说：“小吴啊，我考虑到你父亲刚刚不在，决定不在你的肩上放太重的担子。你先到稽查一处任副职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想办法帮你扶正。”我听完赵局长的话，心里顿时冰凉、冰凉。我边麻木地点头，边试探地问：“赵局长，那……那么谁去当处长呢？”赵局长说：“王东。”
我脸色苍白地走出赵局长的办公室。王东的父亲经营着三家煤矿，是实力非常雄厚的企业家。我们局的稽查一处直接负责煤矿的安监工作，如今王东当上了稽查一处的处长，他的父亲可以高枕无忧地赚钱了。
王东无论从参加工作的时间、学历和工作能力都远不能和我相比。我心里明白，能否胜任处长和这些都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我的父亲只能给赵局长种无污染的青菜和养鸡，而王东的父亲却是大名鼎鼎的亿万富翁。
离 婚
我用房子贷款送礼的事情终于被妻子发现了。
妻子脸色纸白，朱唇紧闭。妻子递给我一张离婚协议，说：“你签字吧!我们离婚！”我明知故问：“为……为什么要离婚呢？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妻子凄然一笑，顿时泪珠滚落，她流着眼泪着说：“你会对谁真的好呢？你是一个十足的官迷！为了当官，你可以让六十多岁的父亲去给你的局长种菜、养鸡！为了当官，你可以和一个比你大十四岁的老女人同床共枕！为了当官，你可以把我们唯一的房子抵押贷款！你关心的只有你的官帽，不会关心任何一个人死活。”我顿时无语，我每次去和路小静约会，都骗妻子说是在单位值班的。知夫莫若妻，这几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没能逃过妻子的眼睛。
从民政局领完离婚证回来的路上，我对妻子说：“你和孩子就安心地在家里住吧，贷款全部由我来还。”妻子回头苦笑，说：“你欠我和孩子的难道仅仅是贷款么？”我再一次的无语。我知道，不是，远远不是。
“乌鸦”
就在我离婚后，搬到出租房的第二天。突然，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我打开房门，“乌鸦”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我惊讶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乌鸦”说：“你要的乌鸦我帮你训练好了。”说完，“乌鸦”拿出我送给他的那个高档磁化水杯，又晃动了一下蒙着黑布的鸟笼子。我担心我们的谈话会被别人听到，忙将“乌鸦”拉进屋里来。
“乌鸦”将磁化水杯放在桌子上，对我说：“我一会从外面放飞乌鸦，请你先把窗户打开。”说完，他提着鸟笼子出去了。我的心里乱做一团，虽然我很早的时候就想着要把赵局长和路小静杀死，但真的事到临头我却也忍不住地害怕起来。还有那个叫“乌鸦”的年轻人，我刚搬到这个地方两天，他怎么就找到我了？难道“乌鸦”一直都在跟踪我？
我还是按照“乌鸦”的吩咐将窗户打开，然后我点燃一支烟坐在距离窗户不远的地方。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一只机灵的红嘴乌鸦探头探脑地飞进我的窗户。那只红嘴乌鸦似乎并不惧怕人类，它挥动着翅膀落在放磁化水杯的桌子上，将一枚叼在嘴里的胶囊投进水杯里。随后，红嘴乌鸦看都不看我一眼，便大大方方地从敞开的窗户中飞走了。
“乌鸦”再次提着鸟笼子走进我的出租屋时，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说：“十分钟，就十分钟！我从楼下放飞乌鸦，它仅用了十分钟时间就从这么多的窗口中找到了这个磁化水杯！”我冷笑一下说：“‘乌鸦’先生，我是让你培训一个能往水杯里投放石子的乌鸦，不是让它往水杯里投放胶囊。”“乌鸦”愣了一下，马上他又笑了，他说：“不管怎样，我终于找到了训练乌鸦的方法，我还是要感谢你的。这只乌鸦就送给你了。”说完，他将鸟笼子和一个铁皮小盒子放在门口处，对那一万元的酬金只字未提，便转身离去。
鸟笼子里是刚才那只会往水杯里投放胶囊的乌鸦，铁皮小盒子里却是一盒喂养乌鸦用的小虫子。
磁化水杯
这天晚上，我一夜未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所付出的一切和我所失去的一切，我想只有杀了赵局长和路小静才能解除我的心头之恨。
第二天刚上班，我就敲响了赵局长办公室的门。我毕恭毕敬地将一个高档磁化水杯放在赵局长的桌子上，我说：“赵局长，这个磁化水杯是我特意托朋友从国外给您捎来的。据朋友说，这种水杯可以促进新陈代谢、补充微量元素，对提高性能力也有很好的辅助作用。”赵局长听到“性”字顿时眼前一亮。
从赵局长办公室出来后，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路小静的家。我把一个一模一样的高档磁化水杯送给了路小静，我又把说给赵局长的话向路小静重复了一遍。路小静听完我的话，淫笑着扑过来抱住我。我借口要去市里开会，匆忙地离开了路小静的家。
乌鸦杀人
每个周末，赵局长都是要在康佳公寓度过的，这已经成为他这两年来的习惯。
周末也是我和路小静约会的时间。这天晚上，路小静依旧痴迷地紧紧抱着我健壮的身体。我脸上在笑，我心里却是在哭！我为辛苦了一生，却舍不得吃上一个笨鸡蛋的父亲哭！我为嫁给我五年，却被我伤得支离破碎的妻子哭！我为刚刚跨进幼儿园，就将再也见不到父亲的儿子哭！
一夜疯狂过后，路小静面带满足的微笑睡去了。天亮的时候，我悄悄地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窗户和纱窗。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高档磁化水杯，一个是我送给赵局长的，另一个是我送给路小静的。
做完这一切后，我在路小静的脸上温柔地亲吻了一下。我说：“我先走了，一会儿赵局长就该回来了。”路小静搂着我的脖子说：“他才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呢，他要在那个小妖精家里睡到中午的。”
我和路小静又在床上温存了几分钟后，离开了路小静的家。没错，路小静就是赵局长的妻子。我为了升官，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就在赵局长因为迷恋阿娇而冷落了路小静的时候，我趁虚而入爬上了赵局长家的双人床，亲手把自己送给了******的局长夫人。
被 捕
周一上班后不久，我得知赵局长夫妇双双死在了家里。在单位的同事们都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我很平静地坐在办公桌前。
果然不出我所料，两天后警察便找到了我。警察问我是不是送给赵局长夫妇一对高档磁化水杯，我说：“是。”警察告诉我，那两个磁化水杯里都被人投放了剧毒。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我那天早晨只往乌鸦的嘴里放了一颗装有毒药的胶囊，怎么可能两个水杯都被投毒呢？警察认定我有犯罪的嫌疑，我在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中被带上了警车。
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我除了承认和赵局长的夫人路小静的情人关系外，其它的事情一概不说。我当然知道行贿和受贿是同罪的，我如果承认给赵局长行贿的事情，也就等于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在我被关进拘留所第五天后竟然被无罪释放。原因是，警方已经抓住了那个投毒的人，那人已经供认赵局长夫妇就是被他投毒杀死的，而我只是被那人所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
案 情
被警方抓获的犯罪嫌疑人竟然是“乌鸦”。
通过在政法委工作的一个朋友，我终于了解到“乌鸦”杀死赵局长夫妇的原因和全部经过。“乌鸦”本名叫赵晓军，他竟然是赵局长的亲生儿子。当年，赵局长为了让自己能够在仕途上有更好的发展，用很卑鄙的手段和家在农村的妻子离了婚，当时的赵小军还不满一周岁。离婚后的赵局长隐瞒了自己曾经结过婚的真相，向路小静发起了猛烈的爱情攻势，原因是路小静的父亲当时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赵晓军的母亲因为被赵局长无情地抛弃，还要忙里忙外地养家糊口，脾气变得很暴躁，经常因为些小事打骂赵晓军。这也养成了赵晓军孤僻、冷漠和偏激的性格。赵晓军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一直到赵晓军十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前，母亲才告诉他一切真相。当赵晓军几经打听找到赵局长后，赵局长担心赵晓军的出现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竟然矢口否认自己是赵晓军的父亲。从此后，在赵晓军的心里便埋下了仇恨父亲的种子。
若干年后的一天，赵局长在一次宴会上喜欢上了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赵局长为了占有女服务员，不惜动用金银珠宝，名车豪宅。没用多长时间，女服务员便被赵局长金室藏娇，成了他的小情人。她就是阿娇。其实，在赵局长之前阿娇已经有了男朋友，他就是赵晓军。
当赵晓军得知从自己手中抢走女朋友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后，他再也忍无可忍。性格孤僻的赵晓军没有找赵局长去吵闹，他选择了另外的复仇方式---暗杀！
为了能够有效杀死赵局长而又不被警方破获，赵晓军曾经想过很多种方法，他还数次化妆后到赵局长办公室周围查看地形环境。就是在那时，赵晓军发现了我，他还无意中发现我有在同城聊天室里聊天的爱好。于是，赵晓军起网名“乌鸦”，开始主动地在聊天室里接近我……
赵晓军并没有供认是我主动找到的他，让他为我训练一只会往磁化水杯里投石子的乌鸦。赵晓军欺骗了警察，他说那两个磁化水杯是他当作礼物送给我的，目的就是让我把两个磁化水杯送给赵局长夫妇，他才好让训练好的乌鸦去投毒。那天早晨，机会终于来了，赵晓军发现赵局长家的窗户竟然忘了关，而且还开着纱窗，于是他放飞了笼子里的两只乌鸦。这也就是为何那两个磁化水杯会被同时投毒的原因。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赵晓军为什么要欺骗警方，来保护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