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你就等着上任吧。”吴一凡叹了口气，冷冷的说。
燕子迷惑的看着吴一凡，她不明白为什么吴一凡的表情变化那么快。
“你在哪儿呢？”吴一凡握着手机给太监打电话。
“我刚刚在八一路租了两间门市，现在正跟着英子拾掇呢！巴特的烤肉不错，我准备好好学学，然后干一烤肉店。我跟巴特三号都说好啦，到时候聘请人她过来当经理，我再想办法高薪把巴特的烤肉师傅挖过来……对啦，三号是不是找你去了，哈哈……能看出来，那丫头对你印象挺好。你好好培养培养，呵呵……”太监兴奋的说个不停。
“你给我说地方，我过去看看。”吴一凡极不耐烦打断太监的话。
“走。我领你到未来工作的地方参观一下。”吴一凡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燕子跟着钻进车里。
太监一只手叉着腰，正大声吆喝着指挥两个铺地板砖的民工抬水泥。
“作家来啦！呵呵，挎着小蜜来的。不简单呀作家。”太监见吴一凡和燕子下了出租车大老远就招呼。
“对，带着你的大堂经理来的。”吴一凡皮笑肉不笑。
“不会吧，这就是张老板的大酒店。”燕子满脸的失望。
吴一凡没有说话。
“对。嘿嘿………地方是小点儿，可你在这儿是大堂经理，除了我你就是老大，你在这儿是有身份的人，没人敢对你吆来喝去。嘿！倍儿有面子！工资也高，你在巴特一个月多少钱？四百。加上各种提成，每个月不会超过六百块吧！我每个月给你开八百，还不用你干活，你自己想想吧！”太监嬉皮笑脸和燕子做交易。
燕子没有说话，抬着头看吴一凡，吴一凡却不看燕子。吴一凡心里明白，燕子能来是好事，太监和英子谁也没有干过餐饮，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至于燕子愿不愿来，是燕子的事情，吴一凡不想发言，他不想以后被燕子埋怨。
中午饭是太监请客，就在旁边的小饭店吃涮羊肉。点菜时太监很大方，拿着菜单推来转去，不停的吆喝饭店的小伙计。吃涮羊肉太监竟然还张罗着点了两道热菜，英子喜欢吃的红烧肉，燕子喜欢吃的炸带鱼。吴一凡什么也没有点，太监又自作主张点了两道凉菜。露露和汇源果汁是给两位女士准备的。太监竟然自作主张要了一瓶三十元六元钱的“全兴”酒，这是吴一凡所不能忍受的。不是吃涮羊肉不能要炒菜，也不是吃涮羊肉不能喝“全兴”酒，太监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大老板、暴发户。那钱全是吴一凡的血汗，是吴一凡四年省吃俭用积累下来的血汗钱，吴一凡舍不得用这钱去旅游，甚至舍不得给自己买件好衣服。吴一凡很没有食欲，看着太监和英子甩开膀子狼吞虎咽，他心里就难受，再回过头，燕子在精心的用手摘鱼刺。操！吴一凡心一横，吃他娘的，喝他娘的，吃饱了喝足了，回家睡他娘的。操！就当是遭抢劫了，就当是出国旅游了，就当是家里失火了，就当是从来没有过两万块钱，有什么呀！妈的，喝酒！
吃过饭，太监很仗义的掏出五十元钱递给吴一凡，让吴一凡打的送燕子回家。操！吴一凡心里面骂着，狠狠得将五十元钱塞进兜里。
十三
吴一凡坐在电脑前敲打文字，激情的文字，愤怒的文字，冰冷的文字，辛酸的文字，吴一凡拿文字宣泄，用文字出气。靠！吴一凡感觉自己成了黄色光盘中满身大汗的男主角，他身上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干！干！干死你们这些王八蛋！吴一凡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是自己主动把钱塞给太监的，为了能够让太监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还请人家吃饭，还请小女孩唱歌，还自己唱歌，还自己哭着唱歌。
太监把蝎子的两千块钱还上了，还请蝎子吃了顿饭，太监是个要脸面的人。拐六的钱太监也还上了，拐六单位效益不好，攒点钱不容易。这一切都是蝎子打电话告诉吴一凡的，除了这些话，蝎子再也没有说别的。吴一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喉咙里面有个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苍天保佑吧，保佑太监的饭店红红火火，保佑太监两口子幸幸福福。
吴一凡关掉手机，锁上门，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就是和电脑交流。电脑里面有他的爱情，有他的事业，有他的友谊，有他可以自由翱翔的舞台。电脑是永远不会伤害他的，永远不会让他心痛。
太监的“老张烤肉店”终于开业了。花篮、彩带装点在饭店门口。太监不知道是如何说服燕子的，反正燕子是来了。前厅，英子管帐，燕子招待，还有两个服务员端菜；后厨，一个烤肉的大师傅，一个调凉菜二师傅，一个干杂货的小伙计，太监负责采购。一大群人忙忙活活，看起来还蛮像那么回事。
蝎子和拐六给太监送来个招财进宝的金色马车。吴一凡什么也没有送，他感觉没有必要，自己的到来就是对太监小两口最大的祝福。
“老张烤肉店”总共只有两间大的地方，里面一件稍小一点的是厨房，街面上稍大一点的是大厅，大厅里面错落有致摆放着六张桌子。第一天开业，没有什么客人，太监陪着吴一凡、蝎子和拐六品尝烤肉，喝啤酒。太监红光满面，英子也是一脸的笑容，。
吴一凡一边微笑着喝啤酒，一边用眼睛环视周围。燕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一双眼睛怪怪的盯着吴一凡看，吴一凡就笑，莫名其妙的笑，燕子也笑，却是另一种古怪的笑。
人生多么奇妙，刚才吴一凡还坐在家里敲键盘，现在却坐在太监的烤肉店里喝啤酒，一切象是梦一样，甚至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进店里来的。燕子应该是在巴特的，她是巴特的三号服务员，燕子怎么会站在这里，站在这个连空调都没有的小烤肉店。十几年前的时候，吴一凡和太监一起吃过很多次“霸王餐”，不是吃饭不给钱，而是吃完饭趁机溜走。吴一凡胆子小，菜一上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准备吃饱后开溜。太监却能够很斯文的细细品味，对各种菜的味道加以评价，俨然是位优秀的美食家。两人幸运得很，吃过很多次“霸王餐”竟然一次也没有被抓住过。现在，太监竟然做起了老板，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吃“霸王餐”。
“你一个人偷笑什么？”太监举着酒杯和吴一凡碰杯饮酒。
吴一凡还是忍不住要笑。是的，难道要吴一凡哭么，这么美好的日子，美好的聚会，美好的烤肉和啤酒，美好的小燕子。
蝎子边喝啤酒边微笑着观察吴一凡的表情。蝎子知道吴一凡笑的内容，蝎子是个聪明人。蝎子不知道吴一凡笑的内容，因为蝎子不是吴一凡。突然，蝎子也扭过头大笑起来，把太监和拐六笑得云山雾罩，直挠脑袋。
吴一凡端着啤酒走到燕子旁边。
“祝贺你，荣升经理。”
燕子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谢谢你，闻名全国的大作家。”
吴一凡和燕子相互久久的注视着，然后一起微笑，一起大笑，直笑得弯腰驼背，把眼泪都流出来。
十四
天空飘起了雪花，而且雪越下越大。吴一凡趴在窗户上，是的，冬天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对于经常蜗居在家里敲键盘的人来说，季节的变化对他的影响并不会太大。倒是这漫天纷飞的雪花，勾引出作家无数的感慨和创作的欲望。雪花是新年钟声敲响之前的烟花，雪花是大地出嫁之前披上的婚纱。雪花是为岁月的陈旧粉刷油漆，雪花是为原野的沧桑缝补裂迹。又是一年，吴一凡马上三十一岁了，他依然没有结婚的冲动和欲望，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自由，随意，天马行空，无拘无束，这正是他想拥有的日子。没有操心的琐事，没有无谓的争吵，不需要为谁牵挂，多好！如同这天上飞舞着的雪花，自由自在的飞翔，直到融化，和大地融为一起，变成大地的泥沙，安静的泥娃娃。
一个红色的身影晃动了一下消失在楼道里，红色的鸭绒袄在白色的道路上显得格外醒目，格外艳丽，像是雪地里滚动着的太阳。
门铃响了，是燕子。吴一凡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燕子。
燕子进门脱下红色的鸭绒袄，鸭绒袄上融化的雪在温暖的房间里变成薄薄的清雾，时隐时现。燕子脸色通红，不停的用手拍打头上的雪花，雪花落在地上变成小雨点。
吴一凡含情脉脉幸福的注视着这个美丽的姑娘。
吴一凡伸展手臂，燕子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兔子，一下子钻进吴一凡的怀里，把对硕大的乳房紧紧的粘贴在两个人之间。
吴一凡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即便是在和燕子同床的时候。虽然燕子在跟自己上床之前已经不是处女，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年月，寻找处女比寻找本拉登都困难，很多女孩子在上学的时候就被开发了。是否处女，绝不是影响爱情、婚姻、****的理由，理由无需粉饰。
“依我看，太监的烤肉店最多坚持到春节，他的酒、肉、油很多是赊来的，年关不好过。”燕子趴在吴一凡怀里小声的说。
“嗯。我知道。”
“今天又走了一个服务员，现在店里就剩下我和英子、太监还有烤肉师傅了。”燕子脑袋在吴一凡脖子上蹭着说。
“嗯。我知道。”
“看来你的两万块钱是打水漂了。”燕子用牙齿轻轻咬着吴一凡下巴说。
“嗯。我知道。”吴一凡叹了一口气说。“我感觉今天晚上很有必要去吃烤肉，我自己烤，烤我自己的肉。”
“呵呵……哈哈。”燕子在吴一凡怀里低着头笑。
路上行走的人多了，把一串串脚印留在雪地上，写成长长的省略号，很多时候生活中的细节没有必要深究，没有为什么，没有不为什么，生活就是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苍老，然后融化在土壤里。
吴一凡钻进“老张烤肉房”的厨房里，把穿好各种肉的铁钎子放在炭火上烤。太监开了烤肉房，吴一凡总算是有所收获，至少他学会了如何烤肉，至少能够请燕子吃免费的晚餐。挺好！吴一凡心静如水，烤肉的香味在厨房里弥漫。
外面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客人，坐在桌子上嚷嚷着让老板上菜。
太监哭丧着脸走进厨房。“妈的，又是吃白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