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城陷落的第二日,安陆城先后迎来了两支队伍。第一支队伍是训导官徐成带着千把人回来了,半日后的第二支队伍则是倪战率领的七营残部,人数不足八百。
早在徐成带兵回来时,仇天行就亲自接见了他。对于云梦城,仇天行真是有心无力,就如吴阿虎说过的一样,团部的这几万人马也就是六营和七营能打而已。其余的几个营根本就是银枪蜡枪头,守守城还行,出城野战那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据消息称鞑子兴兵数万,单单只靠六营这万余人马去救云梦也就是个肉包子打狗的结局。另外,为了团部的安全,仇天行还抽掉了六营的两个大队前来防御安陆城,这样六营的实力也大大降低了,也就是一个守城的实力了。
虽然仇天行已经放弃了云梦,放弃了倪战的六营,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希望奇迹的发生。
“徐训导官,如今云梦城如何了?”
在保安团内部,因为绝大多数都是曾经的泥腿子,所以大家伙不时兴字号,而是喜欢以职位彼此互称。当然,这种习惯也是受到仇天行的影响,因为他觉得这样姓氏加职位称呼显得很气派。
仇天行这么关切的一问,结果徐成的话就如黄河水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团长,云梦恐怕就要陷落了。”
“战前,倪营长与属下商量好,由属下带着一支奇兵伏击在外,准备两面夹击,结果鞑子守卫严密,无懈可击啊!”
“如今,鞑子大军围城数日,城中伤亡惨重啊!”
“属下本想带着这支奇兵回安陆城,为抗鞑大业保存力量。结果韩阿大却不同意,要带着奇兵和民兵去救援倪营长。”
“不是属下不想救倪营长,也不是属下就愿意坐视云梦的陷落。只是,只是团长您说过抗鞑大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代人打不赢就两代人,三代人,总能打赢的。”
“父仇子报,子志孙继。”
“团长您还说过,以空间换时间,不要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徐成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久,仇天行听到这里只能捏了捏鼻子了。很明显,徐成是不战而逃,但是他竟然站在战略的角度诠释了他逃跑的正确性。还拿出了仇天行以往说过的话来堵住仇天行的嘴,这让仇天行不知说啥是好了。
“所以属下就带着有生力量来保卫安陆城了。可是,那个韩阿大不听从命令,擅自带着两千团丁和两千民兵去云梦城了。这都是抗鞑大业的巨大损失啊!”
说到这里,徐成面目狰狞,脖子上青筋直冒,仿佛要与韩阿大势不两立一般。
“呃,呃。你做的不错,将有生力量带回了安陆城。嗯,先下去休息吧!”仇天行揉了揉眉头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徐成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后背和额头都湿了一片了。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赶忙告退了。
终于逃过一关了。徐成心中庆幸的念道着。
对于徐成的这种行为,仇天行也无法指责,更没有权利处罚。云梦之战是七营自己单独作战的,倪战就是最高的指挥。徐成是受最高指挥命令出城的,而且在云梦被重重围困,明知救援不可时带着有生力量回到团部也不无道理。只是徐成头上顶着一个逃兵的帽子让仇天行心里很腻歪而已。
况且,虽然仇天行在军中反复教导不抛弃不放弃,但是对于站在战略高度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放弃的,只要为了达成作战目标,谁都可以成为棋子,谁都可以放弃。也就是说,战术上众志成城不抛弃不放弃,战略上却要讲究取舍之道,有舍有得。
借着七营誓死抵抗的这几天,仇天行将周围的兵力都集中起来,积蓄守城物资,准备也在安陆城打一场保卫战,并且也派出信使,向陈晨的一营、孙治的二营以及李太平的四营求援。
“哎!整整一个营还有一座县城扔了出去,不知道崩了鞑子几颗牙啊!”仇天行心里念叨着。此时,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七营的覆灭与倪战的阵亡了。
只是不曾想,仅仅半日过后,倪战带着七营残部就出现了。
“倪营长!同志们!你们辛苦了!你们在云梦给予了鞑子强烈的打击,让鞑子体会到了我们不屈的精神!总部感谢你们,人民感谢你们!历史会记住你们的丰功伟绩的!”
见到倪战竟然带着七营残部回来了,仇天行心中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的就反应过来。前世受到海量红色剧的轰炸,不自觉的就用出了经典的套话。
经典就是经典,倪战竟然心中有些感动了。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镖师而已,何曾想到人民会感谢自己,历史会记住自己?自己真的这么伟大吗?嗯,可能是吧。
就在倪战顾影自怜时,他身边的吴阿虎却嚷嚷了起来。
“团长!我们在云梦厮杀时,为何没有援兵?多少好兄弟啊,就这样白白牺牲了啊!”
吴阿虎的话一出,在场的这些饥肠辘辘衣衫褴褛的七营残部大多黯然起来,甚至有人还轻轻地抽泣着。倪战也从幻想中脱离出来,想到了这几天的生死之战,想到那么多的英勇的同志牺牲了,心中也是悲痛不已。昨日把酒言欢,今日阴阳相隔,试问好兄弟,何时再聚首?
吴阿虎的话让仇天行有些尴尬不已,百战勇士脱战袍,胸有激雷血未消,这战场后遗症他还是懂的,所以仇天行并没有生气。只是仇天行理解,他身后的人却不理解。
见到吴阿虎如此说话,政宣部的刘进财刘部长脸上一板,厉声叱喝道。
“住口!你是什么级别,竟然和团长这么说话,还有没有上下级观念,还是不是一名团丁了?你的团性在哪?你们的训导官徐成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刘进财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仿佛就如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了一块巨石一般,七营的残部沸腾了起来。
“徐成那兔崽子对倪营长见死不救,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孙子肯定叛变了,投降鞑子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家伙不是个东西!”
…………………
现场一片哗然,七营残部各个咬牙切齿的骂道。幸好徐成早有预料,没有跟着仇天行来迎接倪战,否则搞不好就要被他们给撕了。
于是一副奇怪的画面产生了,一方是团部高层,一方是骂骂咧咧的前线战士。画面里没有那种迎接百战勇士的肃穆与悲壮的气氛,反而只有骂街一般喋喋不休。见此情景,仇天行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