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发现骨托鲁的大氅了么?”李建成立刻又恢复了精神,三步并做两步跑回李旭身边,向斥候大声追问。
“两山豁子方向出现了一支骑兵,大约有六七千人。与那附近的一队狼骑正在交手!”来自博陵军的斥候迟疑了一下,朗声回答。
“打的什么旗号,胜负如何?”李建成又惊又喜,继续追问。
斥候不满地皱了下眉头,然后偷眼看向李旭。见自家主帅没有任何反对意思,缓了口气,继续报告:“启禀大将军和世子,来者的旗号非常混乱,像是一支联军。胜负目前不清楚,他们在突厥人背后点了很多火头,然后且战且向黄花豁子靠近!”
“联军?从塞外来?”李建成愣住了,他想不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来给守军助阵。六七千人的队伍,需要几家联手才能凑得,这支队伍实力肯定也不怎么样。弄不好还是突厥人故意使得圈套,诱骗大伙出去接应。
“再探,注意与山中观察点用旗帜联络,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在李建成发愣的当口,李旭迅速做出的决定。
目送斥候离开后,他立刻抓起一支令箭。“传令给驻守在黄花豁子的张将军,让他加强警戒。防止突厥人趁机叩关!”
“诺!”亲兵跑上前,接过将领,快速出帐。
“传令给姜宝宜将军,命令他点足一万弟兄到长城内侧马道处,随时准备接战!”
“传令给周大牛将军,命他点齐三千重甲步兵,两千弓箭手,到黄花豁子附近集结。本帅与世子随后便到!”
李旭想都不想,接二连三地把命令传了出去。待李建成等人弄清楚他的目的,大伙已经被他拉到了黄花豁子附近的敌楼上。
“此处是长城的缺口,就像一座城市的大门。建成兄,城门之上的指挥调度,就交给你和陈老前辈!”李旭将令箭向建成手里一塞,低声命令道。“今天之战不会太激烈,所以咱们不必让所有弟兄都被惊动了。该休息的继续休息,该训练的继续训练!”
“仲坚怎么知道今天不会是一场恶战?”李建成的思路跟不上李旭的动作,接过令箭后,木然地追问。
“你看冲向黄花豁子这伙人。”李旭的手向外指了指,非常认真地解释。凭借他多年的做战经验,几乎在登上城头的一瞬间,他便认定了前来帮忙的援军并非突厥狼骑假扮。“旗号散乱,队形不整。士卒们勇悍异常,却不知道互相照应。这些人几乎没受过任何正规训练,也不是经常配合做战的……”
“不是突厥人!”陈演寿也很快得出结论。为了培养李建成的临阵指挥能力,老长史尽量详细地解释道:“如果突厥人假扮,不会连几千大隋兵马的衣甲都凑不齐。其次,他必然要先派人到关前来,请求咱们出关接应。像这样不做任何联系便突然杀来的,只要我等拒不援手,他们就会全军覆灭。骨托鲁如果想作假,不会连这些细节都考虑不周全!”
正当大伙指指点点议论时,闯营的兵马已经接近黄花豁子。附近的突厥狼骑不顾一切杀来,试图赶在这支援军入塞之前,将其统统绞杀在谷地上。而援军的队伍虽然散乱,士卒们的身手却个个敏捷无比。往往为了杀死一名援军,突厥人要付出两到三名狼骑为代价。
“好勇悍的壮士!”李建成看得血脉贲张,拍打着城墙赞叹。如果自己麾下也有这样一群勇士,稍稍加以训练,便不用再羡慕二弟麾下的飞虎军了。但如何接这支队伍接进长城来,却要费一番周折。在突厥人咬死了不放的情况下,出击者必须要保证打开黄花豁子的山门后,还有平安将其关死的可能。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好汉到于狼骑的围攻之下,李建成心急如焚。他用力去拉李旭,希望无所不能的妹夫能帮自己想想办法,手伸出去,却拉了一个空。
“李将军呢。仲坚去了哪里?”李建成大吃一惊,追问。
“李将军请世子帮他处理城头一切军务。他自己带领兵马去接应援军了!”陈演寿快速接过李建成的话头,大声回答。看到李建成那副紧张模样,老长史心中好生失落。自家主公哪点都好,就是军务上实在太生疏了。两军阵前,作为主帅之一却拿不出半分镇定自若的气度来。你看人家李仲坚,从开始到现在,所做一切都有条不紊。所谓让主公代为调度全局,实际上是在给主公创造露脸机会。如果不是有绝对把握,他敢把军权交给主公这样的人,然后放心出击么?除非他自己不要命了!
无论内心深处如何失望,陈演寿对眼前军情却不敢丝毫马虎。“仲坚带得全是步卒,以长槊手和陌刀手为主力。”指了指黄花豁子处叙叙推开的临时城门,他低声向李建成解释,“长槊和陌刀,背后配以弓箭手,可以将狼骑与援军彻底隔开。然后凭借附近的地形,结阵缓退,只要退到城墙上弓箭手的保护范围内,敌军便无法再对城门构成威胁!”
仿佛是与他的话相验证,追随李旭杀出的三千重甲步兵和两千弓箭手很快便在城墙下列好阵势。在谷地左侧山坡上,他们排成一个铲子形。谷底和山坡处人数最多,队伍最厚,至于队伍正中间,阵型反而单薄。
部分突厥狼骑看到守军杀出,立刻策马迎战。还没等与重甲步兵接触,兜头先挨了一顿箭雨。李旭一声令下,前排士卒平端长槊,如一头铁刺猬般缓缓向交战双方靠近。遇到被围困的援军士卒,便放入阵中。遇到突厥狼骑,几根长槊捅过去,连人带马捅成了肉串儿。
黄花豁子附近的山谷并不宽敞,两支骑兵交战,已经差不多将谷底完全填满。猛然又杀出一支步卒来,谷底立刻显得愈发拥挤了。此时,骑兵根本没法发挥战马的速度优势,只能原地与对手厮杀。而长槊和拍刀一靠上前,得到援助的一方立刻声威大震,三下五除二,将狼骑斩于马下。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带队的突厥伯克见势不妙,赶紧改变战术。只要将队伍拉向远方,他就可以先来一轮驰射,瓦解守军阵型,然后再搬回局面。
李旭带了这么多年兵,最熟悉的就是驰射战术。怎会给敌人这个机会。抓起身边令旗摇了摇。原本在半山坡缓缓前进的步卒们立刻加快速度,从侧面像突厥人围拢了过去。与此同时,周大牛带领几名亲卫大声喊道,“来得朋友是谁,将突厥人缠住。剃光了他们,咱们才好一道入塞喝酒!”
这几句话又像军令,又像江湖切口,却恰恰对了来者的脾气。援军之中,立刻有一面黑色大氅摇了摇,大氅底下,十数名壮汉扯着嗓子喊道:“李将军在么?收拾突厥人怎地也不知会一声?呼韩邪大单于的嫡亲后人,大汉皇帝刘渊的第二十代孙,燕山山主,一阵风总瓢把子,刘季真来帮忙了!”
唯恐周围的人听不清楚,那伙人将自家的名头反复宣扬。令城上城下闻者无不雾水满头。大伙都知道呼韩邪单于是娶了王昭君那个匈奴君主,而刘渊是五胡时期的后汉开国皇帝。然而这两位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史家也未必能考证清楚的秘密。至于燕山山主,更是来者自己给自己的封号,放到哪里也没人认可。只有“一阵风”这三个字,众人心里还有些印象。都知道那是一伙在草原和山区之间纵横已久的马贼。官军剿匪,他们就向草原逃。突厥人追杀,他们就逃向燕山。利用大隋与突厥之间互不侵犯的约定,两头讨便宜。
可燕山一阵风这伙悍匪向来过得是天不收地不管的逍遥日子,怎么突然想起为国出力来了。城上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大伙惊疑间,听见李旭的亲兵们齐声喊道:“刘大哥么?将你的弟兄们收拢好,裹住突厥人。边杀,边向长城跟前靠!”
“刘大哥么?将你的弟兄们收拢好,裹住突厥人。边杀,边向长城跟前靠!”周大牛等亲卫将这句话再次齐声喊出后。双方士卒之间配合愈发默契。马贼们骑技精湛,先前因为人数不占上风,所以才在突厥狼骑的群殴下吃了亏。如今局部上人数已经与对方不相上下,怎可能由着突厥人将距离拉开。呼哨几声,攻击方向立刻改变。原来是不顾一切向长城跟前冲,现在是拼着性命跟狼骑死缠烂打。
山谷之外,不断有突厥狼骑赶来支援。但限于地形,无法同时投入太多人手。想以弓箭攒射打开通道,谷内自家人和敌军又难分彼此,一场箭雨下去,恐怕射死的自家弟兄比敌军还要多。
外边来援的突厥狼骑急的团团转。被李旭等人挟裹着的狼骑也憋得眼红。领军主将乌素米几次试图冲出去与自家人汇合,前路都被马贼们所阻。眼见着时间拖得越久,敌人距离长城越近。乌素米不由得大怒。
他多年纵横东塞,屠灭部落无数。想杀了谁,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几时像今天这样被人弄得缚手缚脚。摆脱困境的办法只有一个,凭借多年的临阵经验,乌素米迅速得出结论。找到中原步兵阵列的中枢,杀了那个调度者,守军立刻会变成失去头领的鹿群。届时,狼骑们咆哮着扑上去,便是一顿血与肉的盛宴。
在马背上打了圈子,乌素米于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敌将距离自己不到三十步,正指挥着步卒一点点向前推进。没解救出一个马贼,他们的力量就会壮大一分。而每前进一步,数十名突厥武士便死于非命。
“勇士们,杀了他!”乌素米手中的弯刀突然向正在靠自己逼近的步卒中央一指,厉声喝道“吃狼奶长大的突厥汉子们,给我杀了那个人!”
“杀了他,杀了他!”几十名突厥狼骑大声附和,瞪着通红的眼睛,冲着李旭所在处直扑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