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与男子为何不能相恋?”傅越瞧着纪争,唇角的笑容缓缓绽开,眉梢微挑,眉眼间自有一段风/流缱绻缠绵,嘴唇却凑到傅容耳边,似是**般低语呢喃,“若是晓得好处,怕是男人比女人还多些趣味儿——阿容,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这样轻柔,语气这样温和,柔白修长的手指在傅容的面颊上轻轻摩挲,那张与傅容极其相似的脸亲密地与傅容挨着,看起来是感情极其要好的两姊弟,仿佛还在母体中一般,亲密的互相依偎。
然而在这样的举动下傅容的呼吸却蓦地急促起来,脑海中蓦然闪过在岛上的日子,那种将自身苦修而来的内力被生生抽取出来的痛苦在这一刻似乎重临,他的眼睛猛然睁大,眼神却黯淡下来,跟着连眼瞳都有些散漫了,即便被制住了穴道,身体依然在瑟瑟发着抖。
“阿容,”傅越似乎没有瞧见傅容的不对劲,轻柔道:“你既然生了害这蠢物性命的心思,为何又煞费心思给他延续性命,莫不是……瞧上他了?”
她不再看纪争,转而垂下眼眸瞧着臂弯里揽着的同她有着一张相似面容的少年,浓密纤长的眼睫垂下时,那冰冷的目光似乎也带上了些许缱绻意味。唇畔浮起一缕微笑,那上翘的唇角却仿若世上最为锋利的刀尖。
“我知道,你是瞧上他了。你的年纪渐渐长了,瞧着顺眼的免不了会动心思,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姐姐都明白,也不会因此责怪你。”她仿佛叹息了一声,目光似乎带了些怜悯的意味,“姐姐也知道,你要瞧上一个人怕也不容易——谁肯在知道你的身子异于常人之后还愿意同你交好呢?”
傅容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眼瞳睁大了一瞬。
一旁的纪争越来越觉得怪异。
这个傅越莫不是脑子有毛病,从头至尾都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纪争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看傅容那模样,分明是给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给吓住了,整个人都显得木木呆呆,再无平日的灵动。
在被傅越得知自己曾被傅容传授过阴阳倒逆经之后,纪争曾经受过傅越要强行将他掳上阴阳岛的威胁,幸好有做事只凭喜好的浑三斤出手相助,这才得以逃出来。
从自己与傅越打过的短短的交道来看,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当初在五行门之时,五行门主苟屈难道就好对付了么?在辜家庄时,辜家庄的大师兄裴辽难道就好对付了么?在清州时,莫非那铁鹰萧绝的爱子萧明宸就好对付了么?
纪争不会去管敌人或者对手究竟有多么强大,他从来关心的都只是,自己所亲近的,所愿意保护的人是不是陷入了危机。如果是,那么在确认这一点的同时,他亦将悍然发动攻击,即便那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以卵击石般可笑。
人活一世,如果不能够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和事,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放开他!”少年尚在变声期的嗓音算不得动听,却是掷地有声。
傅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头也没有抬。
一旁的贺瑜方同纪争心有灵犀,一听对方开口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三两步跨过来,将手搭在纪争的肩头,微微按了一下,对着扭脸看他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贺瑜方看不出来傅容如今的境地,只是他的性格虽然与纪争颇有相似之处,但终究虑事周全一些,想的也更深一层。
方才那男子已然表明了身份,阴阳岛虽然孤悬海外,认真说起来中原灵州的死活同他们并没有干系,然而在这整个武林都同舟共济对抗血魔之际,本可以独善其身的阴阳岛由少岛主亲率弟子门人赴诛魔大会,为诛除血魔尽一份心力,在这样的时刻,身为试剑堂弟子,他首先必须要考虑大局。
纪争没有想到贺瑜方会制止他,眼睛睁大了一瞬,满心不解:“大哥?!”
贺瑜方迎着少年震惊疑惑的眼神,突然觉得到了嘴边的理由有点说不大出口,沉默一会儿,道:“……回去我再同你细说。”
纪争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跟着扭脸看向神情有些呆滞的傅容,心里似乎被什么堵着一样,闷闷的难受。他抿了抿唇,而后却是垂下眼,移开了看向傅容的视线——对傅容的担忧终究还是没能胜过对大哥的信任。
“你是试剑堂的弟子?”傅越抬起头,瞥了贺瑜方一眼,轻笑一声,眼中浮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很好,我喜欢聪明人。”
贺瑜方盯着她没有说话。
傅越也不以为忤,转头吩咐一声:“顾一。”
唤作顾一的男子对着贺瑜方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跟着上前一步接过动弹不得的傅容,单手略一用劲就将之扛在了肩上,跟在傅越身后走远了。
“大哥!”
纪争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着急地唤了一声。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也不好多管。”贺瑜方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沉默了一下方道。
“可是、可是他过得不好啊!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傅小娘落在她手里,肯定讨不了好,我们……”
“好了!”贺瑜方提高了声音,打断了纪争的话。
纪争愣了一下,“大哥?”
贺瑜方有些烦躁,抬手习惯性地想要揉纪争的脑袋,手抬至半空忽的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止住。
纪争睁大眼睛瞧着他,对于他的反常有些不明所以:“大哥,你怎么了?”
贺瑜方垂眼对上少年疑惑中隐隐有着担忧的眼神,沉默一会儿,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无事。”稍稍一顿,道:“那女子乃是阴阳岛的人,看那男子对她的模样,约摸在阴阳岛中地位也不算低,此际正是武林同道和衷共济诛除血魔之时,若是与她发生争执,只怕会影响大局。”
纪争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先是只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叫贺瑜方点破,顿时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贺瑜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那、那傅小娘,他怎么办?难道……”
贺瑜方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那女人是他的姐姐,将他带回去天经地义,就算我们有心救他,也占不住理。”
“可是……”纪争想要反驳,但却不知怎么说才好,愣了半晌,垂下头,颇有些丧气。
贺瑜方瞧着他低着头的模样,手指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将手放了上去,揉了一把,道:“阴阳岛的人既是来赴会的,想必也不会很快就回去,起码也得在诛除血魔之后才会走,咱们可以在消灭了血魔之后再想办法,将傅兄弟救出来。到时我请师父他老人家出面,或者能在阴阳岛少岛主面前讨个情面,将他留下来。”
纪争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走吧,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贺瑜方说着拉了纪争一把,朝前走去。
虽然说被俞向白严厉的申斥了一顿,但贺瑜方并不打算现在就领着纪争回去师门中。
且不说纪争的性命还需要找到血蛇花才能延续,便是没有寻药的这一档事,贺瑜方也没有打算眼看着师门长辈和武林同道为了诛除血魔竭尽心力,甚而不惜牺牲性命,而他却安稳舒适地端坐高堂。
另外一方面,他虽然觉得为了诛除魔头即便丢了性命也不甚打紧,但出于心底那隐秘的心思,他却并不希望纪争也为此丢了性命。
他要少年好好的活着,为此他不惜千里奔波只为寻得灵药,也不惜欺瞒师叔纪争修习过血噬经的事实;而出于自小受到的教导,他亦觉得为了诛除魔头贡献心力乃是武林中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一边要救人,一边则是要维护心目中的道义,这两者都要做到并不容易,即便俞向白并没有严令他即刻返回师门,贺瑜方也势必要悄悄的避开师门长辈的耳目单独行动。
只是如今有了俞向白的命令,他倒是有了悄悄行动的借口,将来被问起时也方便推脱,可以尽量的避免将纪争修习过血噬经的事情暴露出来。
贺瑜方如此作想,一时却没有发现俞向白不放心他,特地吩咐了一名弟子尾随,务必要将他送回师门中。
……
另一边。
即便只是临时歇脚的客栈,傅越的房间依然被训练有素的侍女们布置得十分清雅,浑然不似普通的上房。
“瞧瞧,这就是你瞧上的人,明知道你回来也是受苦,却偏偏没有那个胆量来将你救出去。”
傅越端着茶盏,眯着眼瞧着木呆呆坐在桌边的少年,惬意地呷了一口茶:“如何,是不是觉得被人背叛了?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傅容的神情一片空白,看上去没有半分灵动。
“啧!”这模样傅越瞧了好一会儿了,有些不耐烦起来,茶盏搁在桌上的声音略大了些,她冷笑:“你早就不该指望别人会真心真意对你好,像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任谁知道你身有不全都会避之如蛇蝎,你还真以为会有人愿意为了你舍却性命?”
“别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