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萧萧听赵宗实如此说,心中自是难过,她走到他身边,笑道:“宗实哥哥,今日你可好些了?”赵宗实见了,方忍住腹中剧痛,勉强说道:“萧萧,是你……你这番装扮,真的叫我一时看得恍惚了……”高萧萧看着他,柔声说道:“宗实,今日盛装装扮,自是为的你!难道你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赵宗实看着明眸璀璨的她,摇头苦笑道:“萧萧,我不知道!”高萧萧便叹道:“宗实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赵宗实听了,方低头笑道:“哦,我却是给忘了!”高萧萧说道:“宗实,我已经为你在太清宫里,给你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宴席!我这请来的都是你我的友人!并不铺张浪费!”赵宗实听了,便欲支撑着坐起来,他道:“既然是萧萧你一心为我准备,我自当要去赴宴!方不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番心意!”高萧萧见了,小心翼翼说道:“宗实,方才我已经对月深深伏地祈祷过,这些友人前来,也都是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宗实听了,便苦笑道:“萧萧,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有心,我强打精神,是一定要去赴宴的!”
高萧萧便柔声道:“如果宗实你去了,我会为你歌舞!”赵宗实听了,心中流过浅浅的暖流,他握住了高萧萧的手,笑道:“萧萧,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赵宗实心里愉悦,他看着高萧萧,终于从榻上坐起,高萧萧给他换上明黄色的衣衫,戴上皇冠,赵宗实任由她帮他梳洗装扮,一双眼睛痴痴地看着她。高萧萧扶着他,二人慢慢走到另一个宫室,赵宗实隔着帷幔,已经能看到宫室里坐着的人影了。
高萧萧扶着他走到里边去,赵宗实在宫室的主案几边坐下,高萧萧陪侍在他身旁。当夜来的人,无不是赵宗实和高萧萧的好友,众人见帝后来了,站起行礼。高萧萧笑道:“诸位都免礼罢!”当下席间诸人都向赵宗实和高萧萧敬酒。司马光和王安石坐在后席,和高萧萧是遥遥相对。酒过半酣之时,高萧萧方对着赵宗实道:“宗实,我要为你献舞!”赵宗实听了,默默道:“萧萧,我还真想看看你的舞蹈,此刻,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高萧萧听了,微微点头,回身对着席间诸人道:“各位,且听我说,今日是皇上生辰,为祈祷皇上身体早日安康,我将一改皇后不在席间歌舞的传统!”司马光听了,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目光中露出复杂的神情。王安石见了,只是阔坐在自己席位上,默默地看着众人举杯鼓掌。高萧萧回到偏殿,换下了明黄衣衫,珠翠金冠,换上了一袭淡紫的舞衣,她的手里握着一枝海棠,旋转着舞步,慢慢走到了席间。灯光已经黯然退下,大殿中人,看着皇后此番举止,心中都已经惊为天人。
赵宗实强撑着坐在案几上,眼睛深情地注视着高萧萧,看着她此刻的一举一动,眼见着高萧萧旋转着舞步,手中握着海棠枝,他的心中,不知何时,又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在海棠树下,第一次看到高滔滔的情景。他的神情忽地恍惚起来,目光中流露出更多的缱绻与眷恋。他的心中难过之极,他深知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有一天,他气若游丝时,他将随着滔滔,也到了那天上去。
此时的高萧萧在灯光幽暗处,尽情跳起了这支《海棠舞》,其实这个舞蹈,还是小时候的高滔滔教授给她的。一曲舞毕,灯光又响起,席间诸人方对着高萧萧,深深拜道:“今日目睹皇后一曲,已胜似人间半数!臣等在此以美酒一杯,遥敬皇后!祝皇上龙体早日康复!”司马光和王安石自是不例外。高萧萧也举杯对着席间诸人道:“来,我们来共祝陛下,身体早日痊愈!”赵宗实在案几上幽幽听了,便以水代酒道:“如此,我就谢过皇后,谢过诸位了!”说着,他遥遥举杯,将茶水喝下去。
赵宗实喝下水后,便觉得腹中一阵剧痛,他的额上已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高萧萧已然发觉了,她低低道:“宗实,你怎样?可是疼痛难忍?”赵宗实微微点点头,他吃力地对着高萧萧道:“萧萧,有宫娥扶着我就行了!你留下,招待宾客罢!”高萧萧听了,只得说道:“宗实,你要小心!”宗实听了,看着席间诸人,留恋远去。高萧萧方出去换上明黄的衣衫,勉强笑道:“来,皇上累了,我们继续尽兴!进歌舞!”话音刚落,只见从内殿里鱼贯而入进十来个宫娥,和着丝竹之乐,缓缓唱起了笙歌,跳起了曼舞,一更之时,宴席方才散去。高萧萧独自留在这里,看着空着的案几,空气中还残留着阵阵的酒醇之香,她心中想着,宗实,你还这样年轻,我是真心不愿意先我而去!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独一无二的哥哥!她的心中怅惘,口中幽幽叹起来。
但见她身后,缓缓走进一人,他深深地看着她,口中幽幽道:“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宫月斜人静。”高萧萧听了,心中激漾,她口中喃喃念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这样的句子,自己曾经在十几年之前,有一个人对她这样说过的。她缓缓回头,果然见是司马光从后面进来,口中轻轻吟唱。高萧萧苦笑道:“司马大哥,你又回来了?”司马光缓缓走到她身边,依依说道:“萧萧,我只是有感而发,今晚的你,极美!”高萧萧心中凄苦,口中说道:“司马大哥,我不过是想给宗实一个念想,我只是想让宗实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我对他的一份情意,希望他能够看到!”
司马光听了,叹息道:“萧萧,夜深了,你回宫去罢!我的诗,你细细品味品味罢!”高萧萧听了,看着他的背影,只是说道:“好!”司马光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宫门,到了墙根之下,忽听一个人缓缓说道:“君实,萧萧她还好罢?”司马光抬头看时,只见王安石却是立在墙根下,朝他说道。司马光笑道:“介甫,你果然也没走?”王安石幽幽道:“我见你在里头,一直看着她,是以我就给你行了个便,到了宫外等你来了!”司马光听了,叹道:“萧萧比我想象的坚强!不过,我也知道她在宫里过得不容易!你知道,这皇上的身子骨……”二人低低说着,一同出了这宫门。
这一日,高萧萧还是如常一样,在睿思殿里,面容平静,听着司马光给小仲针授课,心中却是担忧着宗实。忽听殿外一个宫女来报:“皇后娘娘,有人求见您!”高萧萧问道:“是谁?”宫女回道:“回皇后,来人说他姓苏字子瞻!”高萧萧听了,方看着司马光,说道:“司马大哥,是苏轼回汴京了!”司马光笑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苏洵既然到了汴京述职,宗实又命了新的职务给他,这以后他们一家人自是要在汴京,长长久久地住着了!”这一径说着,苏轼已经从外头进了来,此时的苏轼,早就已经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了!
高萧萧几年未见苏轼,猛地见了他这番容貌,倒是一惊,心想着,苏子瞻已经成人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彼时的苏轼,目光一直为曾离开高萧萧的身上,他对这高萧萧中李代桃僵,这个朝中共知的秘密之事,也自是知道,他深深地朝着高萧萧说道:“萧……皇后娘娘,苏子瞻见过皇后娘娘!”高萧萧见了他,眼眸璀璨,口中笑道:“子瞻,我们的确是好久未见了,你在梧州呆的一向可好?”苏轼听了,点头说道:“回娘娘,我一向都好!就是每日读书闲暇之时,思念姐姐,以及汴京中的友人们!”说着,他的眼睛才朝着一旁的小仲针看去,口中说道:“皇后娘娘,这位就是小皇子殿下了?”小仲针此时也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笑道:“你是谁?”
苏轼便笑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子瞻!”小仲针便伶俐回道:“那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赵仲针!”司马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是很久很久,见苏轼依旧是没有注意到他,便叹口气说道:“子瞻,你一向可好?”苏轼才不情愿地回了头,看着一旁悠悠然的司马光道:“君实大哥,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只不过,我这心思还没有转到你的心上,是以怠慢你了!请勿多怪!”说着,便对着司马光也行了礼。司马光便微微笑道:“子瞻,你这一回来,汴京城中可又要热闹非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