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拿捏拿捏自己口袋里的那些个碎银,可是不足够啊!他面露窘色,朝着高萧萧哂笑。高萧萧一时明白了,她摇头叹道:“子瞻,我不是说过的么?不要大众脸充胖子!这下倒好,看我们怎生解围去?”苏辙也是明白了,他对着苏轼道:“哥哥,我口袋里本来还有一些碎银的。偏生今儿个我出来,你非叫我换身衣服,说见了姐姐,一定要注意衣着!哎……要是我还穿着那身旧衣裳就好了!”
高萧萧想到了自己身上还有一粒银纽扣,也就管不了娘知道了,会怎样责怪她了,当下便扯下外衣上剩下的那枚银纽扣,递给苏轼道:“子瞻,我还有一个!都付了饭钱罢!”这个跑堂的见了,口中却只是笑嘻嘻的,说道:“小姑娘,这个算进去,可还不够!”苏轼急了,他顿脚道:“没想到,如今行情什么的都涨了,这汴京城中的饭菜酒水,怎地这么贵?若是在我眉山老家,这样的一桌,并不会用掉五钱银子!”
这个跑堂可不比方才那个,不是个善茬,当下便道:“钱没带够,就想来这汴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饭馆来打牙祭?你们几个小人也不想想,在这里,哪怕只是喝上一杯开水,也都不便宜!既然那你们拿不出这饭钱,我横竖只有将你们先拘了,告诉掌柜的去!等你们家大人来付钱!”
高萧萧听了,苦着脸儿,无奈地看着苏轼苏辙,苏轼挠头道:“姐姐,今天横竖是我苏子瞻拖累姐姐了!本来我真的是想……”高萧萧听了,便叹口气道:“子瞻,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一番好心啊!”正说着,她瞥见这饭馆门前,王安石和司马光二人,正欲抬脚进来。
高萧萧见了二人,心中激动,像看到救星似的,对着他们高呼道:“司马师兄,王师兄,我在这儿呢!”这样大声的疾呼,使得这大厅之中用饭食的人儿,都不禁回了头,惊异地看了看她!跑堂的在旁讽刺道:“小姑娘,这喊破的嗓子也是没有用的,不要给我耍花招!你们这样的人儿,我可是见多了!”
初时,司马光和王安石听了这喊叫,都不禁愣了愣,这个稚嫩的声音听着当然熟悉不过,莫不是……当下两人对看数眼,都不由地在大厅中搜索,终于看见了,墙角屏风处三个矮小的人儿,高萧萧见他二人终于朝着这边看去了,便挥舞着手里的帕子,更是大声说道:“师兄,我在这里呢!”
司马光和王安石终于看见了,二人不知何事,走到里头去,司马光温言问道:“萧萧,你这是来吃饭的吗?还有子瞻子由,你们也是?”高萧萧解释道:“师兄!子瞻好意请我吃饭,岂料饭钱不够,跑堂的见我们付不足饭钱,不让我们离开啊!”
王安石却是笑道:“萧萧,看你称呼我们师兄二字,看来,你已经是拜了欧阳大人为老师了?”高萧萧点头,她见了司马光,方想起他已是回了汴京了,便问道:“司马师兄,你家里的事儿都好了吗,是以你已经回来了?”司马光听了,微笑道:“是啊!萧萧, 我只在家里呆了三日,心中想着汴京,记挂着不日就要考试,所以还是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因顾忌着王安石在场,他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心意。王安石见了,便道:“偏我这几天在寓所里读书,要是知道萧萧已经拜了师父,一定常来平山堂,和你叙谈叙谈!”高萧萧听了,罢手笑道;“王师兄休要这样说啊,我每日里不过就是读些《诗经》,老师讲解些《大雅》、《小雅》,其实还是枯燥极了!我又不敢说出来,怕伤了师父的心!”
王安石笑道:“萧萧,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小时,无不是这样过来的!不过,萧萧,方才你这声师兄,我听得可是拗口,咱们虽同出一师,可也不要师兄师妹的叫的别扭!我知道这些都是欧阳大人嘱咐你的罢!不过,萧萧,你见了我王安石,还是叫我一声王大哥罢,我听着亲切自然!”王安石认真说道。
高萧萧见他这样说,便道:“唉……我也是正有此意啊!既然王师兄已然这样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咱们还是沿着以前的称呼罢!”她歪这头又瞧了瞧司马光,问道:“司马师兄,你认为呢?”司马光说道:“叫个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只要萧萧你喜欢就行!”
苏轼见这三人,将自己和苏辙给撇到一边儿去了,便大声说道:“哥哥姐姐们,还请帮助一下子瞻啊!这……有钱的出个钱啊……”他苦着脸儿,看着身旁的堂倌。堂倌便上来对着司马光和王安石说道:“二位,你们若是朋友,还请将这几个小的的饭钱给结了!不要难为我们这些跑腿的就成!”
司马光听了,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和王安石不悦而同地向自己的怀中掏去。两人都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高萧萧见了自然喜欢,司马光说道:“小二,这个银子就拿去结账吧!”王安石也说道:“小二,拿我的银子罢!”跑堂的见了,倒是乐了起来,对着萧萧和苏辙苏辙道:“你们几个小人儿,可是交到真朋友了!这愿意出钱的主儿,才是真正的朋友啊!”
跑堂口里胡乱说着,手里却是不知接哪个的钱才好!苏轼见了,便作揖道:“二位哥哥,今儿个,真是多亏了你们了!既然你们都要抢着付钱,苏子瞻我倒是不好说什么了!依我看,哥哥们不如这样,我先收了王大哥的银子付了饭钱,剩下的司马大哥的银子,我也先替你收了,以后我要是再请客吃饭啥的,再拿出来招待司马大哥,可也不迟啊!”高萧萧见苏轼这番脸皮厚地说出来,心中不由嗔怪起他来,口中说道:“子瞻,你咋这样啊!你知道,这王大哥和司马大哥,身边可都不富裕!这为了赶考读书什么的,每日里也是费银子的很!子瞻,你以后参加科考就知道了!”
苏轼听了,不禁又挠了挠头,说道:“姐姐,我不过就想乐一乐啊!不过姐姐放心,今儿个我苏子瞻得了这人情,以后有了钱,定会请两位大哥,好生喝上一坛,好生吃上一回!”司马光欣赏他的豪气,却是说道:“子瞻,可你现在还小,这大手大脚的花钱,可不好啊!”王安石却觉得不以为然,他笑道:“这个子瞻,其实脾性儿倒是和我相投!想当年,我在江西的时候,这一有了钱,便就去街上买酒买肉!父母初时见了,每每骂我。可是时间长了,见了我如此,反倒习以为常了!若是我一天不这样,他们看见了,可还觉得奇怪!”
苏轼听了,便笑道:“看来,王大哥竟和我苏子瞻一样,是个性情之人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却也是人生一大风流快活事!”苏辙方才一直站着这里,不说话,因他年最小,知道自己此番不该胡乱插话,可是听了哥哥这样说,不禁问王安石道:“王大哥,那么你现在,可还是如此吗?”王安石看了看苏辙,叹口气道:“小子由啊!我现在已经不敢这样了!这少年时候做的荒唐事儿,若是到了青年时候还做的话,可就是愚蠢和不合时宜了!在我这个年纪,自是以科举读书为第一要务啊!”
司马光听了不语,半响说道:“介甫,其实这喝酒吃肉,偶尔为之也是好的!只是不可长做,乱了心智!”高萧萧觉得这话入耳,便说道:“是啊!懂的节制,方是最好的!”王安石听了,便道:“萧萧,那你看我如今,一概言行举止,可是节制?”高萧萧听了,苦笑道:“王大哥,我并没有看到你小时候啊!除非我穿过去……不过,王大哥心中自有一番丘壑,所以当然知道怎么做!是以我说出来倒是多余的了!”
王安石听了,不禁开心说道:“看来,萧萧,你倒是很理解我!不错,我却是这样想的!”说着,便上前抚了抚她的小辫子,司马光见他如此,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都没说。这跑堂的可是等的不耐烦了,听着几个年轻人,在这里胡乱吹捧,便将手中的铁算盘摇的山响,他笑着说道:“二位,我到底该收谁的银子呢?这掌柜的要是见了我,在这里耗了半天,收钱还没有收到,我可等着卷铺盖走人了!”
高萧萧听了,便做主道:“小二,你就先收了这位公子的钱罢!”说着,她示意司马光将手中的钱给了小二,司马光微笑着点头。王安石心中微有低沉,便问道:“萧萧,为何不先收我的去?这个,也是有先来后到的?明明我是和君实一同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