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宣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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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梦中之境

王安石得了意,便哈哈大笑起来。草庐里的气氛,一时融洽到极点。这时,那赶车的马夫,已然吃好了饭食,在这集子里溜达了一圈,终于在这处偏僻的草庐里,寻到了王安石。

赶车的见了胡须邋遢的王安石,便在草庐之外,高声大叫:“客官,客官,时辰可是也不早了!我可算是找到了你了!我须将你赶快送到汴京,我好早些赶回来啊!”

王安石见了,无可奈何地对着苏轼道:“君实,你有毛驴,我却是要先行了!”

司马光听了,便嘱咐说道:“好吧,你先回汴京罢!路上小心点!”王安石听了,还是朝着司马光行了礼,口中说道:“不管怎样,君实,我今日遇见了你,心中还是十分的开心!”

司马光拜年整理衣冠,好生还礼,口中诚挚说道:“介甫,我的心中,也是十分之高兴!其实我就知道,不管我们在政事上有多大的隔阂,可是于私交上,我始终相信,你我二人并无半点隔阂!”

王安石听了,深深说道:“君实,我就先你一步回京了!你可也要在路上注意安全!”说着,这才离去。

其实这次司马光口中说的私事,却是回到吕伯奢的老家,将吕伯奢夫妇的坟墓给重新修建一下!

事情都办妥了之后,可巧在这里,就看到了王安石!是以,司马光便目送王安石远去。

王安石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上了马车。他拉开车帘,眺望着那草庐,发现司马光还是孤身一人,独独立在那里,看着他的马车方向,是一动不动,想必,此时的司马光,内心也是有很多感触吗?

车子渐行渐远,阳光极好,路途上的灰尘飞扬,王安石本想看着这大好春光的,无奈灰尘飞进车中,呛着他咳了几声,无奈还是将车帘子拉上。

他不知道,此时这赶车的马夫,中午可是喝了好些酒,刚吃完了饭,这酒劲还是没有上来,可是在驾车行走了数里路之后,酒劲儿便就上来了!

马车面色涨红,只管在前头挥舞着鞭子,马儿不知何故,只得卯足了劲往前狂奔。此时的王安石,已然在车子中,打起盹儿来了。

他知道车子行驶的过于快,可是眼皮儿就是沉重,一时打不开。

车子继续狂奔往前行,赶车的可是还处在亢奋状态,见马儿走得越快,反而更是来劲,这时,车子已然来到一条极窄的小路上了。

这条小路前时农田,后是水沟,是以驾车需多加小心。车子中的王安石,已然是昏昏沉沉睡着了,这时,狂奔着的马儿,脚下不知踩了一个什么东西,痛的是嗷嗷嘶叫,将蹄子乱蹬,后座中的王安石给马颠的是七昏八倒的,马上就醒来了!可是还没有完,因为赶车的酒劲还没有退去,见马儿赖在这里不走 ,便骂道:“怎么了?是不是见了这些庄稼,你要吃上几口粮食?”说着,又将手里的马鞭对着马儿狠狠一抽打,马儿吃痛,便使起了性子,将马车后座给摔了个底朝天!

车中的王安石忽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这脚儿不对劲,便对着马夫喊道:“不要再使鞭子了!”车夫见后座都掉了下来了,心中方清醒了些,此时酒劲已然给吓得退去了大半,他忙忙丢下鞭子,将车帘子打开,看着王安石抚着腿,蹙着眉。忙忙问道:“客官,你怎么啦?”王安石便忍着痛,说道:“我的脚儿,可是给这车子肘儿给撞击了下,只怕是伤着筋脉了!”他看出赶车的已然是吓坏了,便吃力从怀中掏出典当砚台剩余的最后一两银子,口中说道:“你的车厢已然坏了,这车费的银子,我还是给了你罢!你回金陵去罢,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只是……要请你帮我重新雇辆车罢!”

赶车的听了,便将王安石从车里拉了出来,将王安石放在地上,随即便将自己已然颠倒了的车厢,给重新布置好了,还是给挪到马车上去。赶车的倒是个有良心的,说道:“这位客官,这两银子的旅费,已然是足够了!这样吧,我这车后头也怀了,需要到集市上好好修一修,你熬住些痛,也坐在马车前头来,我将你带到这附近的集市上,你另寻一辆马车吧!可使得?我知道,祸是我闯下的!”王安石便笑道:“无妨!如此我要多谢谢你了!”赶车的高了兴,便道:“客官,你叫个什么名字,如果你能熬住些痛,到了集子上药铺里,喝些止痛药的话……我便等车修好了,还是如期将你送到那的家里去!”

王安石的腿扭了筋,自是疼的厉害,听了赶车的这样说,便也就脱口而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王安石!”(其实这一路,他本想低调回汴京的,只要是陌生人,他都不会告知他的真名!)赶车的一听,先是一怔,继而是显得不敢相信,随即还是大声问道:“客官,你叫个啥?”眼睛也已是瞪圆了。

王安石不知这赶车的是何意,便又重复说道:“赶车的大哥,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姓王,叫安石!”

王安石虽然心中吃痛,可还是有礼貌地回了赶车的话。赶车的听了,便继续问道:“三横王,安邦治国的安,石头的石?”赶车的倒像是对这个名儿很熟悉似的。

王安石听了,便笑问道:“大哥,你问的这样细,难道是认识我吗?”

岂料,赶车的听了,本来还是上前搀扶着王安石的,现在听了王安石的话,反而是重重地将他往地上一甩,口中恶狠狠地说道:“原来,你就叫个王安石啊!不过,和这画像上画的,倒是有些区别!”他上前将王安石的胡子摇了摇,细细看了一回,方说道:“不过这去掉了胡子,还真和画像上一样,看来是同一人了!”王安石听了这话不解,只得问道:“大哥,难道你认识我?”

赶车的听了,哈哈大笑了几声:“王安石,之前大名鼎鼎的宰相么,我可是认识,我们京口的人,可都认识!”王安石不知就里,反而说道:“大哥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大哥,不过我在很早之前,却是曾去过京口的!”

赶车的听了,朝他大声说道:“我们那里,本是个风水宝地,可你来了,却不知好歹,偏偏要变我们百姓的什么法!终于,你还是走了!可是不久之后,你的手下,又来了京口,这一来可是好几年了!这几年中,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们京口百姓,可是吃透了你的苦!好好儿的粮食种子,我们要高利息地问衙门借本还息,你是你就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的收成欠了咋办?岂不是要赔死?弄得我们好好的地儿,根本就没钱种下去,只得退了人家的田!一家三口逃荒似的到了金陵,到了人家的染坊里打工!累死累活了几年,方买了辆车,如今就做着这些营生!可不是你,王安石,要不是你撺掇皇上,要变什么新法,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能有这么苦?告诉你王安石,就是你在作怪,要不是你,我能受这些苦,谁不愿意在家里,守着几亩薄田,和老婆孩子亲亲热热地过日子?我何苦做这些营生?”

赶车的见了王安石,简直就将心中的郁结是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王安石坐在地上,心中苦想,果然是自己提拔的那些手下,在地方胡作非为,要挟百姓,漫天要价,改变了变法的初衷,是以弄得百姓天怒人怨!王安石看着一脸怒气的赶车的大哥,心中深怀内疚,抱歉说道;“大哥,对不起!是我王安石让你受苦了!”赶车的听了,还是余气未消,他对着王安石说道:“说个对不起有屁用!今日让我撞着了你,可算是老天开眼!本来我还起了善心,将你先送到集子上的!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就在这荒郊野外地躺着罢!就看你的运气了!我可是要将车修一修,就回金陵了!横竖自有老天陪着你!”说完,赶车的便将车厢整一整,将马儿的蹄子反过来一瞧,原来是触到了一根铁钉,赶车的便将铁钉子拔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的瓶子,对着马儿的蹄子抹了一抹,也不知怎么弄得,反而那么马儿在是试走了几步之后,倒是安然无恙地又行走了起来,赶车的便将王安石给他的一两银子,放在了怀中,将马车上滚落下的书儿,扔到了王安石的面前,就着傍晚还有艳色的太阳,又驾起了马车,看也不看王安石,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王安石沉沉独坐在地上,他匍匐着将杂乱的书整理好,用线捆好了,放在身边。他脚上也痛,可是心里更痛。他悲凉地哀叹了一声,想他王安石为国为民操劳,可是却落得一个如此的结局!可是他知道,此事也只能怪自己。虽然自己变法的初衷是好的,可是无奈自己用人不当,是以也难逃其咎。他的这份用心,百姓们当然不会理解。可是站在百姓的立场,他们当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王安石!他始终是太过自信了!当初在京口的第一次变法,其实那些百姓,接近他,更多的只是因为好奇,他们不知道这个从汴京来的年轻人,究竟要做些什么?是以每日都跟在他的身边!可是到了最后,发现他成了宰相,任用手下的那些贪官污吏,推行变法,大大地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对王安石的印象,都是从好感,变成了憎恶!

这便是王安石的悲哀,也是百姓们的悲哀!更是整个大宋的悲哀,当然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此时的王安石,抚着伤脚,坐在地上,苦苦看着黄昏将逝,繁星和月亮就要升上天空。他想,我虽然伤了腿,暂时无法行走,可毕竟有手,我总不会在这里饿死罢!想到此,他便往四处看去,看看这附近的果树上,是否有那些能聊以充饥的果子吃。他趁着天还明朗,四处瞧了一瞧。果然看见,在前头的一丛野树林里,好像有几颗杏子枣子树儿,这让王安石可是来了精神!

他居然用手爬了过去,到了那野树林边,就着手,将离他最近的一棵树的枝干给拽了下来,将枝干上的树叶和叉子去了,做成一根小棍子,靠着这跟棍子,王安石可是打下了不少杏子和枣子。王安石便就靠在一颗枣树下,将杏子和枣子用衣衫擦了一擦,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经了那金陵紫金山的数月隐居,王安石发现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极好,他吃完了枣子,便就发现这地上有好些野红薯的叶子,莫非,这地下有红薯?想想,他便顺势拔了一下泥土,果然,红薯露出了红色的筋脉,连带拔出了好些沾了泥的红薯!王安石是大喜大喜,他看着这地上成片的红薯叶子,心想,总算是天不绝我, 我虽然脚上有伤,但是靠着这些枣儿和红薯,哪怕是一个月,我也不会死在这里!

这个夜晚,王安石吃饱喝足,便就靠在书上,将那些遮盖书的麻布,当做枕头,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沉沉呼呼大睡起来,他睡得很沉很沉,仿佛自己在梦中,做了好几个梦,梦中,都是那些面色黝黑的黔首,看着他,口中是止不住的怒骂!王安石被他们团团包围,他发现自己不能动弹,连话儿也是说不出来。他想对着他们辩解,可是只能默坐在那里。任由他们朝他扔石头,扔土块。

也不知过了多久,怒骂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王安石觉得灰心丧气,此时他却发现自己手脚能动了,口中也好说话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散去的人群,沮丧说道:“难道,当世之人,竟是没有一个能理解我的么?纵然变法是失败了,可是谁又能理解我的初衷?”他还是坐在空旷地上低叹。忽地,天空中传来了一阵美妙的仙乐,一个身着五彩裙子的仙女,从洁白的云朵上,缓缓而降,她落下时,地上都是五彩的鲜花。这自是仙女了,王安石惊讶地看着她,只觉得这名仙子,长得活脱脱是另一个高萧萧了。

王安石便站了起来, 他上前问道:“你是仙子吗?”仙女听了,点了点头。王安石问道:“你会法术吗?”仙子听了,点头笑道:“我是仙子,当然会法术!我是来帮你的!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王安石听了,便道:“我只想知道,我的新法,究竟后世之人,有没有沿用,若是用了,我想看一看,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朝代!”仙子听了,便将地上的五彩鲜花隐去,口中笑道:“哦,你是要寻求这样的帮助?可还有别的吗?”王安石听了这话,便纳闷问道:“没有。不过我可以问你,你是高萧萧什么人,你和她长得是这样相象!”仙子听了,便正色道:“我哪里和她像!她是凡人,可我是天神!你之所以认为像,不过是因为你心中始终忘不了她的缘故!”王安石听了,怔怔说道:“仙子,这样一说,我却是认为这样!”

仙子便笑道:“好了,你不是说实现你的愿望吗?我这就带你去!”说着,仙子将头上的一根簪子拔下,在他前面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弧线变的越来越大,转眼之间,就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小河!王安石惊奇不已,仙子说道:“好了,你只管和我站在这河上去!你放心,这河水是不能湮人的!你同我到了河上,不能往后看,只能向前看!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

仙子是意味深长。

王安石看了这条河,心不能已,迟疑了片刻,便在仙子的带领下,走在那河上!果然不沉!王安石和仙子一路看去,像是看幻境一样,一个一个的朝代在他眼前出现,从初建到繁盛再到衰亡,可是总看不见用得着他变法的朝代!

王安石渐渐有些灰心了,仙子似乎觉察到了,轻声对他说:“莫急!你可再瞧着!”

王安石谨遵仙子之言,果然一路往下看去,也不知过了几朝几代,王安石只觉得这个朝代的百姓,服饰衣衫都颇为新颖,没有了方才看到的幻境里的马褂大辫子,女的都是款式各异的短裙,裙子短的他眼睛都不敢看。

男的大都穿着一种奇怪的上衣和裤子,男人和女人都开着四个轮子的车子,这玩意儿可和四轮的马车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