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诗经楚辞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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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国风(14)

【注释】[1]田(diàn):上田字,动词,治,引申为耕种。无田,无人耕种。下田字,名词,田地。甫,大也。甫田,大的田地。[2]维:其。莠(yǒu):一种害苗的草。骄骄:借为“乔乔”,高而茂盛的样子。[3]忉(dāo)忉:心里忧愁的样子。[4]桀桀:与“骄骄”义同。[5]怛(dá)怛:犹忉忉,忧伤不安的样子。[6]婉:清秀。娈:年轻漂亮。[7]总角:总是束扎,古代未成年的人,头发束成两个髻,左右各一,形成牛角丫,叫做总角。丱(ɡuàn):两髻左右相对竖起的样子。[8]突而:突然,忽然。弁(biàn):古时男子二十岁为成人,应戴冠。弁是冠的一种。

【赏析】这是一首怀念出征的人的诗。另一种说法是,此诗为文姜在齐,思念其子鲁庄公,回到鲁国后再次相见而做的。鲁庄公生于桓公六年,即位时年十三。古代男子二十而冠,就开始成年,庄公尚未成年,与“突而弁兮”不合。现代研究者认为这诗是一个少女怀念少年,久不相见,及相见,对方已由小孩变为成年,感而作诗。有些研究者认为末章是讲相见之欢上二章是讲离别之苦。如果是这样,这首诗应该按时间顺序写出事情的过程,应为带有抒情意味的叙事诗,运用赋法,而此诗三章都用比法,着重在抒情。再从结构上来说,如果后为相见欢前为离别苦,前后各两章,应安排四章,才能相称。现在写离别苦为两章,写相见欢为一章,前后不太相称。还值得一提的是,从离别苦到相见欢,研究者没有讲出它们之间的联系。笔者认为本诗的主题,应为怀念征人,对不义战争表示愤恨。由于不义战争自造成己长年相思,田园荒芜,心力交瘁,使自己的亲人远离家乡,内心的痛苦已到了无法排遣的境地。为了寻找精神寄托,在现实中无法找到的情况下,只好托之于梦境,让自己日夜思念的征人形象在梦中出现,离家多年的征人在梦中意外归来,夫妻二人对面不相识,妻子在惊愕之后终于认出了对方,惊喜地发现对方已由童年变成成年,长得高高大大,既年轻又漂亮,真是个英俊的青年。寥寥数语,把征人回来与亲人见面的情景和他们欢乐的心情生动地表现出来了。末章同样是运用了正言反说的手法,越是表现现实中征人无法归来,从而以更激愤的情绪对不义战争发出控诉。由此可见,怀念征人,对不义战争表示愤恨的主题,作为一根红线贯穿全诗。

卢令

卢令令[1],黑色猎狗脖铃响叮当兂,其人美且仁[2]。那人漂亮而且心胸又坦荡。

卢重环,黑色猎狗颈上有和多环套环,其人美且鬈[3]!那人长的很是漂亮勇武又精悍。

卢重菥[4],黑色猎狗项套着双环,其人美且偲[5]。那人漂亮多才而且又能干。

【注释】[1]卢:黑色猎狗。令令:即铃铃,狗脖子上铃铛的响声。[2]其人:指猎人。仁:仁爱的美德。[3]鬈(quán):勇壮。[4]重菥(méi)》大环上套着两个小环。[5]揌(cāi):多才。

【赏析】《齐风》共十一篇,《卢令》是其中的第九篇。旧说以为此诗是一首政治讽刺诗。《诗序》谓“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因此而受苦,故陈古以风焉。”方玉润《诗经原始》云:“襄公好田而死于田,事见《春秋传》,故当刺。然此诗与公没有关系,亦无所谓‘陈古以风’意。”诚是。

在语言上,勾勒出人物的壮美、仁爱、勇武、多才的气质、品性,达到形神兼美的艺术境界。从犬到人,写声状貌,淡淡几笔勾勒,虽近于速写,却风致独出。孙揌说:“淡语却有风致。”这正是此诗给人的美感价值所在。

敝笱

敝笱在梁[1],破篓被搁在鱼梁上,其鱼鲂鳏[2]。鳊鲲游鱼自由自在的闯来闯去。

齐子归止[3],文姜回齐见到了兄长,其从如云[4]。前呼后拥如云一般多而不可数。

敝笱在梁,破篓被搁在鱼梁上,其鱼鲂揌[5]。鳊鲢游鱼自由自在的闯来闯去。

齐子归止,文姜回齐见到兄长,其从如雨。宾从杂沓就像雨一样疯狂。

敝笱在梁,破篓搁在鱼梁上,其鱼唯唯[6]。游鱼往来没有什么阻挡。

齐子归止,文姜回齐见兄长,其从如水。随从人员就像水一样的流淌。

【注释】[1]敝:破。笱(ɡǒu):竹制的捕鱼器具,口有倒刺,鱼能进不能出。《邺风·谷风》三章:“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梁:鱼梁,拦鱼的堤坝。[2]鲂鳏(fánɡ ɡuān):鳊鱼和鲲鱼。[3]齐子:指鲁桓公之妻,鲁庄公之母文姜。[4]如云:形容随从文姜人员之多。下二章“如雨”“如水”义同。[5]揌(xù):鲢鱼。[6]唯唯:游鱼自由往来的样子。

【赏析】《齐风》中《敝笱》、《南山》和《载驱》三篇可谓是三驾马车,诗旨相同,都是讽刺统治阶级奢侈放荡与荒淫无耻,从不同角度,以不同艺术方法揭露齐襄公与文姜兄妹通奸的丑行。

这首诗讽刺艺术运用极其成功。它没有干巴巴的伦理说教,也不是剑拔弩张的横眉冷对,而是从远处落笔,他物着墨,从渔人捕鱼写起,似与本诗宏旨无关,但细加琢磨,即会使人拍案叫绝,因为两者之间自有内在的联系,使诗意显得更为含蓄有致、耐人寻味。这正是《诗经》中常用的比兴手法。

对此诗的旨意,闻一多先生自成一说,卓有新见不妨录之于后,以供鉴赏者参考。他在介绍了旧说之后指出:“敝笱象征没有节操的女性,唯唯然自由出进的各色鱼类,象征她所接触的众男子。这一说似乎更好。因为通例是以第三句应第一句,第四句应第二句;并且我们也不要忘记,云与水也都是性的象征。但无论如何,鱼是隐语,是不成问题的。”(《闻一多全集》第一册《说鱼》)

载驱

载驱薄薄[1],车儿走得啪啪的响,簟菔朱葆[2]。花席的车门是那牙红皮帐一样的。

鲁道有荡,齐鲁大道平坦坦的很好走啊,齐子发夕[3]。文姜出发的时候天快亮。

四骊济济[4],四匹黑马很是好看漂亮,垂辔荷荷[5]。柔软的缰绳垂到下方。

鲁道有荡,齐鲁大道平坦坦很好走啊,齐子岂弟[6]。文姜出发天才刚刚的亮了。

汶水汤汤[7],汶水涨得一片汪洋,行人阈阈[8]。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鲁道有荡,齐鲁大道平坦坦,齐子翱翔。文姜在这儿游逛玩耍。

汶水滔滔,汶水一样流得浩浩荡荡,行人荷荷[9]。路上行人走路跄跄踉踉。

鲁道有荡,齐鲁大道平坦坦,齐子游敖。文姜在这儿游荡。

【注释】[1]薄薄:车行快速的声音。[2]簟(diān):方而有文采的竹席。菔:车后的门。[3]发夕:天将亮、日未出的辰光。[4]骊:黑马。济济:美盛的样子。[5]荷荷:柔和的样子。[6]岂弟:开明。[7]汶水:水名,在今山东省境内。汤汤:水势浩大的样子。[8]彭彭:众多。[9]阈阈:众多的样子。

【赏析】反衬是讽刺的重要手段之一,它可以使丑恶的东西更加突出、醒目,从而激起人们憎恶的感情,达到特殊的艺术效果。这首诗正是运用了这种艺术手法,辛辣地讽刺了文姜的恬不知耻和淫荡。《诗集传》说此诗是“齐人刺文姜乘此车而来会襄公”。文姜是鲁桓公的夫人,败坏人伦淫荡无度,经常与其兄齐襄公干乱伦之事。据《春秋》载,庄公二年“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四年“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五年“夫人姜氏如齐师”,七年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防”,又“会齐侯于觳”。齐襄公为了便于与文姜幽会,竟暗杀了鲁桓公,而文姜也肆无忌惮地去与襄公幽会。这首诗就是齐人讽刺他们的这种丑恶行为的诗篇。

这首诗表现出诗人高超的讽刺艺术。它既不是把文姜兄妹乱伦的丑行展示给人们看,也不是让诗人自己站出来议论,而是通过环境气氛的描写及人物动作的刻画,衬托出文姜厚颜无耻的变态心理,从而深刻地揭示出这一类型人物的腐朽本来面目。

猗嗟

猗嗟昌兮[1]!啊呀,真精壮啦颀而长兮!身材高大而又颀长抑若扬兮[2]!脸蛋睁的真漂亮啦美目扬兮!眼睛光亮亮诱人啦巧趋跄兮[3]!走路多矫健啦射则臧兮!射箭多熟练啦猗嗟名兮[4]!啊呀,真漂亮好看啦美目清兮!眼睛多明朗啦仪既成兮!仪式已经举行啦终日射侯[5],整天射那个箭靶,不出正兮[6]!不出红圈圈啦展我甥兮[7]!真我的好女婿啦猗嗟娈兮[8]!啊呀,真美好啦清扬婉兮!眼睛光耀耀啦舞则选兮[9]!舞姿真是太出色啦射则贯兮!箭箭穿箭靶啦四矢反兮[B10]!四箭中一点啦以御乱兮!真能抵御敌人啦。

【注释】[1]猗嗟:叹息声。昌:盛,美。[2]抑:美色。[3]跄:趋。[4]名:昌盛。[5]侯:箭靶。[6]正:靶心。[7]展:诚,真是。[8]娈:壮美。[9]选:出众。[10]反:反复中的。

【赏析】这是一首赞美少年射技高超的诗。前人多认为诗中的主人公是鲁庄公,但此诗究竟是“|美”,还是“刺”,却说法不一。《诗序》说:“《猗嗟》,刺鲁庄公也。齐人伤鲁庄公有威仪技艺,然而不能失子之道防闲其母。人以为齐侯之子焉。”方玉润不同意这种说法,他在《诗经原始》中说:“此齐人初见庄公而叹其威仪技艺之美,不失名门子,而又可以为戡乱材。诚哉,其为齐侯之甥矣本来意思是想赞美,以其母不贤,故自后人观之而以为刺耳。于是纷纷议论,并谓‘展我甥兮’一句以为微词,将诗人忠厚待人本意尽情说坏。是皆后儒深文奇刻之论有以启之也。愚于是诗不以为刺而以为美,非好立异,原诗人作诗本意盖如是耳。”细读此诗,可以看出方氏所说不诬,当是“美”而不是“刺”。这首诗最大的特点是描写细致生动。诗人以赞叹的口吻,夸张的笔调,细致地描绘了一位少年射手的形象,语言、形象鲜明生动浅近流畅,给人以很强的审美感受。晋代大画家顾恺之也说,画人物最重要的是画好眼睛,“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晋书·顾恺之传》)这首诗中正因为有了这几句绝妙的传神点睛之笔,才使诗中的人物活现在读者面前。少年明亮流动的目光射手健美的体形,正是古代男性美的典型造型,它使诗中的人物具有了古希腊神话中的勇士赫拉克勒斯式的魅力。

豳风七月

七月流火[1],七月里火星落向西边,九月授衣[2]。九月人家寒衣分。

一之日哔发[3],冬月北风刮得紧,二之日栗烈[4]。腊月寒气添。

无衣无褐[5],粗布衣服无一件,何以卒岁[6]!怎么挨过年三之日于耜[7],正月里把农具修,四之日举趾[8]。二月里忙着下田头。

同我妇子,女人孩子一起干,阈彼南亩[9],送汤送饭到田地里,田郾至喜[B10]。田官老爷露笑脸。

七月流火,七月里火星落向西边,九月授衣。九月里该发下寒衣。

春日载阳[B11],春天天气暖和了,有鸣仓庚[B12]。黄莺儿叫得忙。

女执懿筐[B13],姑娘们手拿深竹筐,遵彼微行[B14],顺着小道把路行,爰求柔桑[B15]。要去采摘那嫩桑。

春日迟迟[B16],春天的太阳走得慢拖拖,采蘩祁祁[B17]。白蒿子采得真正多。

女心伤悲,姑娘们心里却正发愁,殆及公子同归[B18]。怕为公子陪嫁带了走。

七月流火,七月里火星落向西边,八月萑苇[B19]。八月里苇秆好收成。

蚕月条桑[B20],三月里修桑枝,取彼斧斨[B21],把那圆、方的斧头都拿起,以伐远扬[B22],太长的枝儿全砍去,猗彼女桑[B23]。拉着枝条采嫩桑。

七月鸣郾[B24],七月里伯劳还在叫,八月载绩,八月里绩麻更要忙,载玄载黄[B25]。染出丝来有黑也有黄。

我朱孔阳[B26],我染的红色最漂亮,为公子裳[B27]。得给那公子做衣裳。

四月秀葽[B28],四月里远志把子结,五月鸣蜩[B29]。五月里知了叫不歇。

八月其获,八月里收谷,十月陨萚[B30]。十月里落树叶。

一之日于貉[B31],冬月里打貉子,取彼狐狸,还得捉狐狸,为公子裘。要给公子做皮袍。

二之日其同[B32],腊月里大伙再聚结,载缵武功[B33]。又到野外去打猎。

言私其脽[B34],小的野兽归自己,献豜于公[B35]。大的野兽献公爷。

五月斯螽动股[B36],五月里斯螽弹腿响,六月莎鸡振羽[B37]。六月里纺织娘抖翅膀。

七月在野,七月里蛐蛐儿在野外,八月在宇[B38],八月里到屋檐下来,九月在户,九月里在门口转,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十月里往床下钻。

穹窒熏鼠[B39],火烟薰老鼠、窟窿都堵起,塞向烠户[B40]。塞好北窗户,柴门涂上泥。

嗟我妇子,叫唤儿子和老伴,曰为改岁[B41],如今快过年,入此室处[B42]。才往屋里搬。

六月食郁及烠[B43],六月里吃郁李山葡萄,七月亨葵及菽[B44]。七月里煮葵菜豆角。

八月剥枣[B45],八月里打枣,十月获稻。十月里煮稻。

为此春酒[B46],做成甜酒,以介眉寿[B47]。老人家喝了精神饱。

七月食瓜,七月把瓜吃,八月断壶[B48],八月把葫芦摘,九月叔苴[B49]。九月把麻予拾。

采荼薪樗[B50],拣些苦菜砍些柴,食我农夫。咱农夫把嘴餬起来。

九月筑场圃[B51],九月翻好打谷场,十月纳禾稼[B52]。十月谷子好上仓。

黍稷重稑[B53],早谷晚谷高粱米,禾麻菽麦[B54]。小米豆麦芝麻满满装。

嗟我农夫,咱们这些泥腿郎,我稼既同[B55],才把庄稼送进仓,上入执宫功[B56]。还要服役修宫房。

昼尔于茅[B57],白天割的茅草多,宵尔索烠[B58],晚上打得草索长,亟其乘屋[B59],赶快盖好房,其始播百谷。又要开始去播谷了。

二之日凿冰冲冲[B60],十二月凿冰冲冲响,三之日纳于凌阴[B61]。正月里抬冰窖里藏。

四之日其蚤[B62],二月取冰来上祭,献羔祭韭。献上韭菜和羊羔。

九月肃霜[B63],九月里下霜,十月涤场[B64]。十月里清扫打谷场。

朋酒斯飨[B65],先捧两樽酒,日杀羔羊。再杀一只羊。

跻彼公堂[B66],大家一齐上公爷堂,称彼兕觥[B67],牛角杯子举头上,万寿无疆!祝一声“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