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总是从有水的地方来,且不说生命本身是从水来,看文明古国,哪个又离得开水呢?正如同黄河之于中国、恒河之于印度、两河之于巴比伦、尼罗河之于埃及。或者缩小到城市范围来看,如同黄浦江之于上海、嘉陵江之于重庆、府南河之于成都、松花江之于哈尔滨、湘江之于长沙、塞纳河之于巴黎、泰晤士河之于伦敦、多瑙河之于维也纳。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国度,先辈几千年来留下的浩若繁星的文化典籍中,水的身影无处不在,它孕育着民族的文化、寄托着旅人的思念、书写着先辈的才情,也让我们能从中窥见如今已满带伤痕的山水原本之美。
中国人喜欢把秀美富饶的地方赞美为江南。宁夏平原被誉为塞上江南;“天下黄河贵德清”的黄河上游贵德盆地被形容为青海的小江南;黑龙江的东宁县因为河流密布、物产丰富被称做塞北小江南;西藏的小江南林芝被认为是人间天堂;而新疆的且末县,这座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小城也拥有着塞外江南的美誉。
诗人说: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之所以富饶秀美,是因为水。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是水滋润的莲塘之美。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是水浇灌的稻耕生活之美。
“清流迂回,小桥流水,兰舟入户,亭园如玉缀”,这是水孕育的乡居之美。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是水的壮阔。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是水的奇幻。
浩浩汤汤,泽被四方,这是水滋养万物的博大。
江南的秀美是水造就的,江南的富饶也是水造就的。
湖光山色,这是对江南美景最好的注释,被水浸润过的土地,仿佛也带上了水的灵气。而水也以其多变,造就了各样的奇观。我们站在长江边,可以看激流险滩、碎金破玉;仰望庐山瀑布,可以感受如烟似雾中的气势万千;到水乡小镇,可以乘一叶扁舟,穿街过巷,听渔舟唱晚。水也造就了江南的富饶,“湖广熟,天下足”,短短六个字就足以说明鱼米之乡的富饶与优势,而“江南才子地,金陵帝王州”的美名更是道尽了这片被水滋养着的土地的物华天宝。
江南美,最美不过太湖水。
那吴侬软语的“太湖美,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可说是哼出了无数人的水乡梦。
太湖历史上被称为“五湖”,是指菱湖、莫湖、胥湖、游湖和贡湖。相传,远在四千多年前,我国治水祖师夏禹在太湖治理水患,开凿了三条主要水道,东江、娄江、吴淞江,沟通了太湖与大海,将洪水疏导入海。这就是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的“禹治水于吴,通渠三江五湖”。太湖号称“三万六千顷,周围八百里”,太湖水面碧波荡漾,气势磅礴,湖中岛屿星罗棋布,四周重峦叠嶂,果木葱茏。
太湖的水,烟波浩渺,不是大海,却有着大海般的一望无际,远远望去,水面波光粼粼,从近处透明的浅绿,到远处深沉的暗灰,层层叠映着,渐渐延伸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远处。如若是傍晚,夕阳懒懒地挂在水面,要沉不沉的时候,那以最小角度铺散开来的晚霞将水面映照得一片金黄涟漪。白居易曾称赞说:“水天向晚碧沉沉,树影霞光重叠深。浸月冷波千顷练,苞霜新橘万株金。”
太湖是湖,自然有着湖的静美,水中点缀着星罗棋布的小岛,穿梭其间的,是辛勤的渔家,撒开一张渔网,在微波里投下一抹剪影,无意间便成了游人眼中的风景。然而太湖也是不平静的,风浪起时,水拍打着堤岸,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张松龄就告诫说:“乐是风波钓是闲,草堂松径已胜攀。太湖水,洞庭山,狂风浪起且须还。”
太湖还美在传说。在后人的想象中,范蠡携带着西施,驾着一叶扁舟,出三江,泛五湖而去,渺然不知所向。晚唐诗人汪遵《五湖》一诗中写道:“已立平吴霸越功,片帆高飏五湖风。不知战国官荣者,谁似陶朱得始终?”
但是,江南水美,竟已成为梦境!
2007年5月29日,江苏无锡的市民发现,从自来水管流出的水变味发臭,因为受到臭水的影响,连洗澡后身上都是臭的,更不用说正常饮用了,仅仅一天,全无锡超市的纯净水就几乎被抢购一空。一座位于我国经济最发达的长江三角洲、常住人口超过300万、水资源极度丰富的城市居然傍着水没水喝!
无锡的自来水主要是抽取太湖的水,那曾经碧波万顷的太湖,早不复旧日模样。20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太湖的水质还属于良好、适合作为饮用水源,短短20年的发展,水质就下降了两个级别,由原来的Ⅱ类水为主,降到了以Ⅳ类水为主,富营养化现象严重。因为水质的污染,太湖经常蓝藻暴发,最严重的时候,水面覆盖的蓝藻能厚达5厘米,引起了水下鱼类因为缺氧而大量死亡。
而这样残酷的境况却并不是太湖所独有的。
1996年起,中国政府把“三河(淮河、海河、辽河)三湖(太湖、巢湖、滇池)”列为全国环境重点治理对象。
滇池,在彩云之南,仿佛镶嵌在高原的一枚碧玉,是天女遗落人间的一颗明珠。
滇池海拔1 886米。滇池水域,群山环抱,河流纵横,良田万顷,人称“高原江南”。特别是在碧波荡漾的彼岸,巍峨雄壮的西山之巅,水浮云掩,那湖泊的秀丽如大海般玄境呈现在你的眼前,其迷人之处更在于它一日之内,随着天际日色、云彩的变化而变幻无穷。
然而现今滇池污染是一个令人揪心的话题。滇池污染经历了一个长期而复杂的过程,水质污染从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进入80年代,特别是90年代,富营养化日趋严重。为了净化这500里滇池的浑浊波涛,“七五”以来,中央和云南省相继投入滇池污染治理的经费突破了40亿元。这些来自中央、地方政府的款项和世界银行的贷款虽然有效地缓解了滇池生态环境的恶化,却未完全根治滇池污染。
说到长江,最让人心驰神往的就是三峡。三峡之奇幻,在屈原那如梦似幻的文字中就已经可见一斑了,北魏郦道元的《三峡》中写道: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这一段文字,勾勒出一幅瑰奇多彩、气势磅礴的七百里三峡山水画长卷,堪称三峡山水美文之经典和千古绝唱。它不但是三峡成名的由来,也影响了其后1 600多年文人墨客,开三峡山水文化之先河。
如今,我读着这样的文字,又想起小学的时候就学过的李白的“朝发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却再也没有了在江边千年古城青石板街上游荡的机会,如今的江水都快要向咱们的另一条母亲河黄河看齐了,是否还有人记得她曾经被称做“蓝江”呢?
如果关注新闻,你会惊奇地发现,从南到北,从静谧的湖泊到奔腾的黄河,水的污染,中国的七大水系,无一幸免!水资源,可以说是牵动了亿万中国人的神经,仿佛悬在人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拷问着咱们这个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仅为世界人均占有量1/4、水资源分布极不平衡的国家。
为什么我们会守着江河无水喝?
为什么治污那么多年,江河污染却不见好转,甚至反而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我们建设了那么多的水利工程,却还是捉襟见肘?
对于水利工程,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扼腕叹息,这些现象的背后都意味着什么?
中国的水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