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是黄亚东部长带人不久前从大疆军区领回来的新式装备红剑牌绿色大卡车，高大厚实，像一个个勇士，攒足劲，奋力向前，不断地发出怒吼声，使劲碾压着坚硬的石子，迈动四条粗壮的圆腿一步一步前移。
车过之处，烟尘蔽日。那灰尘也来欺负车中人。钻进帐篷，撒落在车篷上，又涂抹在官兵的脸上。
张秋生坐在他的新猎豹里，注目窗外，仿佛觉得置身于鼓角争鸣、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的战场，耳边响起“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佳句。
钟国疆坐在他的老猎豹里，默默的观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的篦子为他翻开了历史的记载。
八百多年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率领蒙古铁骑从这里出发横扫东欧平原，前锋直指碧波万顷的多瑙河。
三百多年前，一张不平等条约在这块土地上签定，一张薄纸犹如大山，压在了烽塔人民胸口，留下永世难愈的创伤。
百多年前，一代名将左宗堂抬棺出征，西出阳关，翻山越岭，杀到这里，指挥八千湘军子弟，把外国侵略者打得丟盔弃甲，抱头鼠窜。
四十多年前，铁堤边防站的勇士们，就在这里用血肉之躯筑成钢铁长城，阻止了侵略者的匪足盗蹄，谱写了一曲抵御外侮的英勇战歌。
——四十多年前，一位名叫孙龙珍的女英雄身怀六甲，却用瘦弱的肩膀、虚弱的躯体，同侵略者殊死搏斗，壮烈殉国。
二十多年前，一位叫申万福的锡伯族边防战士将母亲送给他的十多棵小白杨和战友们一起，栽种在哨所旁，倾心灌溉，终于成活了一棵。小白杨的歌曲随之唱遍祖国四方，成为边关将士共同的旋律，成为边防军人奉献边关的精神图腾。如今，小白杨已长大，挺立在哨卡，守护着红花。
几年前，党中央、中央军委发出军事过硬、政治合格、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的“五句话总要求”，谋打赢，不变质，一切为了世界和平。于是局域网，摩托雪橇，定位仪，电子监控器，数字卫星电视，光纤光缆…应运而生。
一切都成过去，一切焕然一新，大雪满弓刀，被巡天一千河所代替。人类的战争形态由冷到热，从机械化发展到信息化。千里边关早已铜墙铁壁……
钟国疆凝视凝思，心涛如海，汹涌澎湃。
张秋生一样思绪如潮。魁梧的身材，黑糊糊的脸膛，坚毅的目光，被披着迷彩的战车所遮蔽，心灵却与风驰电掣的演习场融会贯通。作为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这次演习的总指挥，他深感肩上的担子重如泰山，为大获全胜而深思熟虑。
军车、战车急速前进，窗外的景物闪电般掠过，撞开了他的记忆库门，往事倾泄而出。
十五年前，张秋生四十岁，在一个红军师里担任营长。这个师是刘志丹的部队，功勋卓著，战功赫赫，置身其中，总觉得有一股英雄气鞭策着，不由你不奋鞭催马。
十年前，张秋生四十五岁，晋升为团长，奉命带领全团奔赴雪域高原，转战大疆西朔等地，为大西北的安全稳定和经济发展作出突出贡献。
眼下，张秋生要和钟国疆一起，带领这支钢铁劲旅，在广袤的戈壁滩上亮剑，导演一出雄壮的话剧。
这个演出关系到祖国的安全稳定，关系到世界和平发展。对他个人来说，眼看就要发展到顶峰了。再过半年，他就要解甲归田，似乎对这次演出成功与否没有什么牵挂。但是，他毕竟披甲四十年，对部队，对边关，对党，对祖国，对军队，对人民都有着难舍难分的热情。
他叫司机小张放慢速度，等钟国疆的老猎豹前来与他同行，从车窗里伸出手，朝钟国疆打了个招呼。
钟国疆也朝他挥挥手，说：“李云龙，前进！”
他笑了，自语道：“这个钟国疆，战场政治思想工作做到总指挥头上来了，真有你的。”抒一口气，问小张：“李云龙是谁啊？”
“首长，是癌剑的主人公，可会打仗了。”
“哈哈！”他大笑，“你这小鬼，我是明知故问，你中计啦。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钟国疆叫小梁放慢车速，还是让张秋生走在前头，政治工作要以军事训练为中心。他这个政委在这场演习中应该随时随地保证张司令员的总指挥地位。
参谋长季成光紧跟在两位主官的后面，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车距，不时左顾右盼，心中沉甸甸的。不久前他接受了筹划这次演习的任务，担任副总指挥，顿感肩上有了千钧重担。他非常清楚，这次演习是分区部队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全区官兵的期盼，无数老边防的期望，还有很多很多军嫂、家属子女、职工、牧民，居民的期盼，可不敢有丝毫的麻搏。他想起了专门为这次演习召开的动员大会。
那天上午十点钟，分区机关会议室里气氛肃穆，大家表情都格外凝重。分区党委机关、烽塔地委领导、县市人武部的领导都聚集在这里，接受一项神圣而光荣的使命，一场完全的大规模的全新军事训练号角就在这里吹响了。
季成光拿着他精心准备了一个礼拜的讲话稿，注意到所有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心中未免有些紧张，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住砰砰直跳的心。
一阵掌声过后，张秋生宣布了大疆和西朔军区的演习命令。接着，钟国疆宣读了军委胡主席在全军军事训练会议上的讲话。胡主席说，加强新时期新阶段军事训练，要着眼有效履行我军军事使命历史使命，围绕推进机械化条件下军事训练向信息化条件下军事训练转变的主题，坚持从实战需要出发，从难从严训练，坚持全面提高官兵素质，坚持走科技兴训之路，坚持以改革创新推动训练发展，为确保我军打得赢不变质服务，要充分发挥军事训练对军队全面建设的推动作用……军事训练是军队和平时期最基本的实践活动，大力搞好军事训练有利于促进军队全面建设，更好地落实“五句话总要求”。钟国疆口齿清楚，铿锵有力。虽然是照本宣科，却也很悦耳动听。会场上鸦雀无声。
再接着，钟国疆又传达了西朔军区林祥江政委和大疆军区修仕国政委关于这次演习的动员讲话。
郅政委到总部工作去了，林祥江接任了他的位置，由中将升任为上将，而修仕国接替了林的位置，由少将升任为中将。这两个大政委对胡主席的讲话反复学习，深刻领会，坚决贯彻，高度重视这次军事演习。因此，他们的动员讲话经过反复调查研究，非常符合实际，令人振奋：
“……军委胡主席站在时代和战略的高度对军事训练做出了一系列重要指示，要进一步强调把军事训练摆在主要地位，在全区进行动员，推动军事训练，不断发展，要扎实开展军事训练，认真做好军事斗争准备，全面提高部队应对危机和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
“以实兵演练为牵引，不止是新时期主要的练兵方式，也是实际提高部队战斗力的有效手段，这次演练就是落实胡主席大抓军事训练的重要指示，做出的一项重大部署。一定要结合实际，全面落实，保证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雷鸣般的掌声结束了。主持会议的邵兴邦副司令员宣布：“下面请季参谋长对演习进行部署。”
季成光定定神，清清嗓子，激昂地说：“加强军事训练，不仅是打仗需要，也是重要而又必要的治军方式和管理方式，演习是战争的预演，是军事斗争准备的执行准备……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训战关系正在发生着鲜明的变化，演习的作用正在由模仿作战向引领作战转变，西方强国军队演习的难度和强度已经普遍高于作战。但是，我们要看到分区部队装备的总体水平还不高，必须依靠高质量的演习训练弥补装备上的不足。我们边防军的演习，历来都受到邻国友军的关注。我们设想并且要求全分区部队在演习中始终围绕战斗力标准积极主动地加大训练难度强度，勇于并善于设置超极限的演习环境，采取科学的训练方法，提高训练效益，确保演习成为提升战斗力的引擎，千万别让人家笑话。给各单位的任务区分巳在演习部署中明确，请大家按下发的演习作战指示办理！”
邵兴邦宣布：“请钟国疆政委做动员！”
钟国疆以前在大机关工作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下级部队的几次演习。但那时他担当的角色不同，是旁观者。这次不一样了。他要唱配角中的主角，一样责任重如山。
“同志们！今天主要是部署演习任务，这次演习是落实胡主席大抓军事训练重要指示，落实军委总部和两级军区党委首长一系列重要讲话精神，扎实做好军事斗争准备的重要举措，也是近年来分区部队举行的一次规格最高的重大军事活动，搞好演习对锤炼摔打分区官兵，培育铸造战斗精神，进一步弘大小白杨精神，提高部队战斗力，都将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各级指战员一定要增强使命意识，发扬亮剑精神，树立大局观念，激发参演官兵昂扬的精神斗志，以一流的素质、一流的作风展示边防军人的风貌。任务已经明确，决心已经坚定，鹿死谁手？我说了不算。大家说了算！分区党委和大家一样坚信，在上级党委机关的正确领导下，在地方党委政府的全力支持下，武警、公安、以及农建师的大力协助下，全区官兵的努力一定会圆满、顺利、安全地完成演习任务。”
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
邵兴邦副司令员宣布：“请张秋生司令员讲话。”
张秋生看了看稿子，抬起头，振奋地说：“男儿带吴勾，丹心为国愁。这次演习没有现成教材，也没有指导演习的专家，只有在探索中演习，在演习中探索。要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专门的演习办公室，集中精力搞好调查研究，力争出成绩出成果，要为演习做好人材准备，培养一批演习骨干；要为了演习做好技术准备。参演指挥所要围绕演习做好保障准备。整个演习要始终贯彻金司令提出的六个精：精心筹划，精心设计，精雕细刻，精益求精，精心组织，精心实施。”
掌声未落，邵副司令宣布：“请分区党委第一书记、烽塔地委书记艾力伟讲话。”艾力伟样子很激动，高亢地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烽塔地区地处祖国西北最边沿，边境安全稳定任务十分艰巨，在我们地区第一次组织这种高层次的演习，不仅是对军事斗争准备各项工作的一次全面检验，更是大疆省党委、大疆军区党委对烽塔地区各级党政机关和分区部队的高度信任，对我烽塔地区所处的高度战略地位所作出的肯定。我想特别说一句，这次演习必将起到威慑“三股恶势力”的作用。希望各个参演部队高质量部署工作，高水平完成任务。地方各级党委、政府和有关部门，要坚持讲政治、顾大局，始终保持清醒的政治头脑，以坚定的国防观念和强烈的国防意识以及切合实际的行动，大力支持部队参演，把保障演习服务工作作为义不容辞的政治重任，作为对各级党委、政府执政能力的考验，精心组织、周密安排，确保演习的顺利进行和圆满成功。”
掌声响过，邵副司令宣布由各位代表发言。
分区机关部门领导和基层单位主官一个接一个上台表了决心，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一阵沙尘吹进窗内，季成光一个激灵，缓过神来，轻轻拍一下脑门，自吟道：“军号已吹响，战歌已嘹亮……”
此时，魏德文也坐在他的战车上，回想他参加南塔团演习誓师大会的情况。
团部小礼堂上方悬挂着一副大副标语：2006烽塔分区南塔团军事演习誓师动员大会。主席台上坐着分区工作组组长魏德文和团长阮小山、政委候伍新、参谋长尤布先、政治处主任苗文清、装备处长姬明玉、后勤处长桑志伟。副团长朴悦先主持会议。
朴悦先请阮小山和候伍新先后做了演习动员报告，接着请人武装部、兵团农七师、武警某支队领导讲话。最后，为参演部队壮行。
壮行的场面并不宏大，但很壮观，使人热血沸腾。第一项，由团长阮小山传达、各个参演部队主官领受演习任务。第二项，宣誓。所有参演官兵举起右拳，齐声喊道：“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尽责尽力搞演习，全心全意保江山！”第三项，授旗。魏德文代表分区指挥部把团旗庄严地交给团演习总指挥阮小山团长。第四项，喝壮行酒。阮小山和候伍新带头，其他团领导紧紧跟上，从桌子上端起一碗酒来，一饮而尽！最后，全体官兵一起奋力高呼“打得赢！不变质！”
魏德文既是参与者和监督员，又是旁观者，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当即给钟国疆打手机，兴奋地说：“政委啊，管理学有一种说法，叫做蝴蝶效应。科学家门发现墨西哥小岛上有一种蝴蝶，只要煽动一下翅膀，美洲大陆就会掀起一场风暴。这种蝴蝶效应在南塔团也发生了。”
“好啊！”钟国疆髙兴地回答，“你指挥得好，官兵们做得好。代我向他们问候，致敬！”
动员大会之后，各个参演部队踏上了火热的征程。
运筹帷幄的首长们，磨爬滚打的战士们，枕戈待旦的民兵们，满怀热忱的各族群众们，兄弟部队的官兵们，齐心协力，斗志昂扬，向前，向前！
绵延不断的烽塔山，张开博大的胸怀，向参演者们表示热烈的欢迎。跌宕起伏的剑把山，露出宽厚的笑脸，手舞足蹈，向参演部队致敬。
千里边防线，红色巡逻线，从未像今天这么紧张、忙碌过，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张扬和豪迈。
轰隆隆，轰隆隆……战车风驰电掣，亲吻着这片大地，呵护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向前，向前！每一个参演者都在心中命令自己，精神抖擞，壮怀激烈。
天地人的合唱团，高歌猛进，气贯长虹，群山颌首，万水回荡，烽塔天地一片呼啸！
导演部传来了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钟国疆走下车来，前来问候张秋生。两人踏着脚下的沙石，利用休息间歇继续讨论如何搞好演习。
钟国疆说：“未来战争是各种实力的对抗，容不得丝毫华而不实。整个演习都要反对形式主义，反对表面文章，反对弄虚作假。”
张秋生深表赞同：“如果现在虚晃一枪，到时候真打起来，就要多付出血的代价。美军本土陆军训练部队隔十八个月就要派到被称为准战场的训练中心一欧文堡轮训一次，让官兵亲身感受战场的环境和氛围。并非崇洋媚外，我觉得这种训练是先进的。为了我们明天的胜利，政委，这次演习，必须坚决剔除演为看演为考演为比等等坏东西。”想了想，又笑道：“思想决定出路，思想支配行动。老钟啊，演习中的思想政治工作还得靠你狠抓落实喽。”
“哈哈，总指挥，坚决服从你的命令！当好配角的主角。”
命令再次传来，部队继续前进。
张秋生转眼看着窗外，见演习部队正在井然有序地前进，嘴角挂出一丝微笑，自语道：“输血变为造血，专家们说的话应验了。”
原来，为了搞好这次演习，分区党委决定走出去、请进来，先后邀请国防大学修文强等专家教授和两级机关业务骨干亲临演习现场指导帮助，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不断修正和改进演习工作。副总指挥季成光与参演各部队共同商量，达成共识：挑战和超越极限，磨砺出适合未来战争的军事本领和综合素质。他将想法报告张、钟二位，得到赞成，随即加大训练力度难度和强度，着力培养全体官兵过硬的战斗作风和亮剑精神。
为能确保他们的新思路落实，季成光陪同演习联合指挥部工作人员，来到南塔团铁骑边防连考察。
狂沙弥漫，风声鹤唳，演习训练正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