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生命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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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语(1)

我这里以书语命题,是指书法语言。我们经常阅读的书本里成行的文字是一种纪录人类创造发明和人类智慧的工具,它是社会进步和文明的产物。自人类发明创造文字以来,语言文字真实而生动地承载起远古至今和未来的社会进程。语言文字的忍辱负重和力大无穷的承载能力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我感谢语言,感谢文字的发明者和创造者。我这里把语言文字的范围缩小,单以中国书法而论,除文字记录的功能以外,通过毛笔的书写,把文字进行艺术的升华,出现一种生命意识流动的图像,就形成了书法。因为从审美的视觉出现了其本能的思维意识,就产生了书法语言,简而言之,就叫书语。

我感受书语缘于我对书法的爱好。这种爱好来源于我天性里的成分太多太多,可以说书法和心灵相通。

我住在周文王修筑的灵台圣地,三千多年的灵台,三千多年的灵光普照,这种来自悠远天籁寂静的灵光,有幽幽的书香扑来,有莽莽的文脉萦绕,有翱翔于云天的白鹤盘旋。台周古柏参天,我被沉浸在神秘、远古、萧然的气氛之中,感受着远古至今的天地之灵气,滋润着我的灵魂,铸造了我的书法精神和书法语言。

无论春夏秋冬,我习惯在黎明和黄昏写字。这时候写字最有心情,写字的意识不是我的,而是幽幽灵光的闪现。

这种感觉很深刻。我承认自己天赋有限,我时时把每天的纷繁、庞杂媚俗的烦恼排除干净,让心灵和灵台院内的气氛融合,让手里的毛笔恰到好处地自然流露,似乎这才这是好书法。

我一直不承认功力不济的缺陷,从小学时我就用木柴棒就地而书,至今说来已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其间断断续续,尤其是我进入四十岁的时候,基本上是进入强化训练的状态,虽然不敢说像疱丁解牛那样游刃有余地穿行在牛身上的各个部位,至少可以说做到了熟能生巧、运笔娴熟。尤其我对榜书的驾驭功能使我难以想象是出自我的手。再说写字时间差的把握,疾速虚实,就像一位高明的音乐家,让线条如高天流云般在天幕上舒卷自如,像山水清音般悦耳沁心。一个花费毕生心血且执著于一门艺术的人,就算灵性不足无法登堂入室,入门也是不成问题的。正如古人所说水滴石穿,铁棒磨针,我时时刻刻信奉不渝。

要写好字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古今大师的法贴名碑可以说是终生研习临池的范本。这就是功力的训练。更重要的是如何从大师的经典之中取舍,成为自己的书法。这是毕生的追求目标,也是每个人突破的关键所在。如何将这些结体严谨的汉字变成艺术,这就成为汉字的高度升华。其实这种理性的感觉要成为实践,完全是一种自然心态的真实流露。仰望大师,啃读经典,已成为我心中的一座丰碑;跨越这座丰碑,是世世代代学书人的目标。就我而言,终生到老,只能穷追不舍,跨越根本不可能。我总觉得这座丰碑是历史沉积的长城,我在书海里犹如站在长城上的游客,左看右瞧,领略无限,感慨万千,只能是眼界的开阔,他们是遥远的太阳,我们就是夸父。就是你启动所有的心力和智慧,只能是干渴的枯苗遇到久别的甘露,才能使心灵的田地得到滋润。这种滋润会助长你的书法境界,而决不会生长出另一种书法。

与时俱进,是精神力量的能源。我还发现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里无不流淌着历代精英的影子,书法实在是这影子的折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刀光剑影,边塞大漠的雄风,江南水乡的清丽,蓝天白云的高远,群山峻岭的逶迤,大海涛声的汹涌,是书家崇拜的境界。我从大师经典中读出一种造化体现着一种精神,一种精神孕育着一种风格,每一位大师的风格都是地域神奇变幻中烁烁的光芒。我们追求雄强大气,还要倡导高古清丽,既要有阳刚之气,还要有阴柔之美,既要秀中出奇,又要拙中见稚。这些形式上的追求,必须地地道道的不温不火,对于我们每个人的智慧、才情实在是太苛刻了!除此这些,我们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呢?

我总感觉,有一种心灵的默契,时时渗透着我的血管、搏动着我的心音。这种心音与灵魂的呼叫会使书法的光芒在你眼前不断地闪现,要风即风,要雨即雨,那才是淋漓尽致地发挥。这时候的书法不是机械的用笔,而是意识思维的真实表白,你将会身不由己地挥洒自如。这恐怕就是字如其人的道理了。

远古的大师和近代的大师造化精神不尽相同。远古是海岸线上的灯塔,近代是磅礴而出的朝阳,你好像海中行舟的小帆,灯塔是你的目标,朝阳是淋浴你成长的光芒,无论你在陆地或在海中,灯塔和朝阳都是你需要的。特别是在这个主体意识张扬的时代,生活空间特别的广阔,没有大师的时代确实是一种悲哀,高科技的电脑一览无余地把任何时代的大师似乎要全部取代,通俗音乐和流行摇滚舞曲把现代人的感觉和情绪撩拨得异常兴奋,蜂拥而来的明星,似乎要成为当代大师。从牙牙学语的幼儿到大学院校的学子,超时空的思维意识,撩拨得我们这个时代如此活跃,由“我的热血,就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到“是什么淋湿了我的眼睛,是什么冰冷了我的心情……”这些翻江倒海和有气无力的宣泄方式,似乎成为高扬生活的主旋律。所有人的最简捷的智力,全部被一台电脑代替。我想这恐怕就是社会发展和文明的高度浓缩,也是人的智商和生产力的大解放。这些都反映了人类驾驭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在不断进步和提高。其实这只是少数人的智力优势,其余人的智力优势体现在哪里呢?舞厅、麻将、酗酒猜拳、男欢女唱,才是他们施展的场所。我真为这种心灵自由、精神自由的空间感到窒息,时时产生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在智力上占据优势的只仅是少数的科学家、专家、学者、教授、知识分子和优秀的企业家。难道众多的人智商太差吗?我承认这种差距。因为高科技的推广和普及有一个综合经济的基础,这种基础制约了人们创造发明的平?,往往把众多的人游离于人类智慧顶峰之下,使这些人茫然无从。假如人人手中都拥有一台电脑,人人都会向电脑王子奋斗,就像我们学书人一样向大师靠近。这些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是人类驾驭自然、改造自然的目的和手段,社会的前进永远是智慧和创造的前进。

我灵台院内有一处碑廊,收集的碑石说来时间不算太长,远至30年代,近到当代。民国时期的占一侧,当代的占一侧。民国最大的官有林森、戴传贤、傅作义、段祺瑞、孙科、杨虎城;最小的官是我县当初任职的县长张东野(其实官也不小,新中国成立后任合肥市副市长)和一些局长。我发现,他们个个是书法高手,如果到现在,他们都是著名的书法家。而另一侧是当代的政要官员的作品,但荒唐的是,有的落款处题上了自己的官衔,他要子孙后代了解自己显赫的地位,并不是自己的书法。我细细观察,林森、段祺瑞都不题自己的官位,孙中山、郭沫若也不题。我想作为石林碑库,作为永垂不朽的文化遗产,是子孙后代学习的典范,如果我们为官而书,那么就太遗憾了,后代是看字和内容,不是看官。因而,在灵台碑林的众多游人中,上世纪30年代的碑林颇受青睐,近代的往往被游人一览而过,这样下去,被历史遗忘了的不但是你的字,而你的官,又有谁晓得呢?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一位高级记者和我谈起灵台碑林,很有感慨地说,他跑遍了全国各地,民国时期的碑林,灵台县是全国之最。在此,我得万分敬仰和感谢建立碑廊的这位安徽潜山籍的县长张东野先生给灵台人民杰出的贡献。从这一例证可以看出,为官之道,也是为文为书之道。

当今书坛好气魄,各种大赛、大展如雨后春笋般迅猛异常,今天你是国家级的大师,明天你就可以成为世界级大师,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把九大行星级的大师资格证全部获得。我想这些大师级的评审家,不知要被任何一代真正的大师还要大师多少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