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开镰了,村子里除了六阿婆外再没有闲人。本是丰收喜庆的季节,但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有一种潜在的危险,那就是暴雨。望天的六月暴雨说来就来,谁能防得住呢?在这个龙嘴里夺食的季节里,人们好像忘记了新村镇的事,就连村长也不再像往常有事没事打开大喇叭说两句。
老九在老鹰嘴半山上收割着长得一人高的麦子,四儿背着一捆麦放在老九家的地埂上,拿起绳头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汗水在绳头上像檐水一样淌在了他的脚面上,他喘着气,用草帽扇着凉说:
“九叔,你这麦长得真欢。麦秆一人高了,你要走时用不着棺板,就用这麦杆一捆,省事又暖和。”
“我听说你成了村长的干儿子了,你还割麦。”‘
“九叔,我给你当干儿子吧。”
“我?我又没当村长你给我当儿子有啥好处。”
“九叔,你不要骂侄儿了,你想不想住新房子?”
“我哪有钱?”
“哎四儿向周围看了看说,“我见了一窝黑儿。”
老九停住了手里的活,站直了腰板说:“你说啥?”
“一窝黑儿,咱……”
“你给我听着,它是大山的神,你要再敢动它,我就挑了你的筋。”
“你看你,你看你这个……”
四儿背着麦下山的时候,老九朝他的背后唾了一团唾沫后,坐在一捆麦上面,掏出烟锅抽烟了。
老九看着山下的村庄,这里有山有水,冬暖夏凉。这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里有飞禽有走兽有鱼虾。这里曾经住过他的祖袓辈辈。这里有美好的传说,听说乾隆爷(望天把乾隆叫乾隆爷,他们总认为和乾隆爷是亲戚关系)微服私访到望天,看上了咱祖上姑太太。贞洁牌坊虽然只留下两块碾盘一样的基石,老女峰虽然已长满了茅草,“志穿金石”的牌匾虽然被烟熏成一块黑墨,但她是咱望天的骄傲。尽管山外说了些风凉话,毕竟那是乾隆爷。咱望天受了乾降爷的恩赐,就得守好“老女峰”。谁要真搬出望天,谁就是祖先的败类!
米香提着饭慢慢地上来了,老九放下手里的镰刀,过去怪怨她:“给你说不要来,你看我这腿,比鹿的还长。”
“六月天,没闲人。再说我要看看咱这一块长黄金的地。”
“好,你爬下看,地就像女人一样,一茬一荐地长,一茬一茬地收。”
米香低下了头,她可没有像老九说的一茬一茬地……
老九说漏了嘴全然不知,他只顾吃着米香做的浆水面鱼,这是六月天他最爱吃的饭了,一口吃进去,一下子凉爽到了脚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