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根火绳从天窗上燃烧着，一闪一闪，那是火神爷；有一个炮仗被天神点着，在房梁上响，那是雷神爷；火神爷和雷神爷今晚又来了，在天窗外。米香和金蛋儿都看见了。门扇被风关上，又掀开，又关上。喜儿烦乱地从炕上跳到地下，又从地下跳到炕上，哇哇叫个不停；欢儿从房檐下睡不安稳了，跑进来在火塘边上打转转，把一个本就很长的脸还往长里拉伸。平日里，它用鼻子的时间比用眼睛的时间多，所以它的眼睛在黑夜不灵便。它的前爪扒在炕沿上的时候才发现黑狗皮上空荡荡的，只站着喜儿，喜儿怪怨它，竖起了尾巴，龇开了嘴唇。
太极渠里没有了水流声，米香想着老九可能过了独木桥。这时，鸡叫了第三遍，这是以往老九唱歌的时候。金蛋儿哼了一声，他不习惯鸡叫后的冷静。金蛋儿肚子里的钟要比鸡肚子里的更准，他不允许夜把时间拉得很长。火就是神，哪怕只有豆大的一点，也是黑夜的一把刀子。家里的火塘一年不断，那火种不知在火塘里埋了几世几代，只要老九在鸡叫后或者任何时候拨动它，它就会升起火焰，燃烧黑夜。
天窗里飘进来的雨点，大得像黄豆，打在米香的脸上、脖子上。风怪怪地叫了几声，像跌进坑里折住脖子的老牛，一声不响了，只有雨哗哗地倒下来。欢儿向门外叫了几声，雨没有理它，越下越大。欢儿向雨中跑了出去，雨一下子浇透了它，把它所有的毛一根不剩地贴在它热热的身上。它没有感觉到冰凉，只在水中寻找着路。清水河边离水车不远的地方是太极渠的上水口它看见了主人的铁锹，它向铁锹叫了几声。铁锹像傻瓜一样，也没有理它。它在水中看到了河边被吹走的独木桥留下的“马子”。它的嗅觉无法在水中找到主人的去向。它向清水河对岸一阵狂叫。
清水河成了浑水河。欢儿站在水车边，喜儿站在欢儿边，一同看着河对岸及对岸后面的阴森森的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