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灿烂过、曾经美丽过、曾经青春过的马华走了。一件多么震惊的事!她的离开,令多少人心痛欲绝!几乎各大报纸都在纷纷发表文章,或哀悼或悲伤或感慨。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逝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比如掉了的头发,流走的时光,曾经进入了你的心灵如今又远远离开的人,还有那些刚才还让我们感到充满活力与热情的生命,如马华。
知道马华走的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血液似乎也凝固了。刚才,我还在随着她的节奏跳健美操呢!
后来,就是一篇接一篇地看那些写马华的文章。然而,我却一直无法提起笔,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直到想到一个句子:必须承认生命无奈,我才知道我所有的痛苦与心伤都找到了一个突破的地方。
人类即使已经意识到生命意义的虚无和最后的结局,但仍无力改变这一切。我一直无法忘怀西西绪斯那块不断推上去又不停滚下来的石头,那块石头在岁月的冰冷中包含着多少无奈?
在这个世界上,把无奈写到极致的是那个叫张爱玲的女人。张爱玲在《十八春》中说到:“可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是啊,生命原本就是很脆弱很微妙的,一不小心就可以翻身倒个的。这就是无奈。
张爱玲还在《多少恨》中写道:“他看着灯光下的房间,难道他们的事情就只能永远在这个房间里转来转去,像在一个昏暗的梦里,梦里的时间总觉得长的,其实不过一刹那,却认为天长地久,彼此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了,原来都不算数的”,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无奈?“生在污世上,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千疮百孔的。”(张爱玲《创世纪》),所以,在她的这篇小说中,有一个叫潆珠的女人说:“你要我怎样呢?”是啊,你要我怎么样呢,我又能对你怎么样呢?这种无奈简直是太无奈了。正因为张爱玲文笔的淋漓尽致与入木三分,喜欢她文字之余,我连带喜欢上了她。有这样文笔的人,该有着一颗怎样的心……看尽风月,洗尽铅华,极度绚烂之后归于孤寂,真正懂得她难以理解、深不可测的寂寞与无奈的,又有几人?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你能认同这种无奈吗?人,该在世间承受怎样的无奈?
连马华都走了,这样一个充满活力和生机的人。除了必须承认生命的确无奈之外,我们还能说些什么?
我曾经在一篇《我为什么写作》中提到,写作是一种慰藉,一种把痛苦与欢乐转化为宁静的创造。现在,我可以再补充一点了,写作是一种抵抗、一种坚守——对无奈的抵抗,对生命的坚守。
承认无奈,每当我这样想时,我都能从自己的语气中感到一种想与生活决裂的倾向。我为这种倾向感到悲伤。在悲伤中,我感到自己无法表达的东西太多。我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思想、生命甚至要表达的语言是多么的虚弱与不堪一击!我知道,无奈不仅仅是一种残缺,一种破碎,一种推翻,一种断裂,一种错位,而且还有着更为复杂的关系,它所产生的质疑与否定几乎可以使人对自己的整个生存发生裂变,我们甚至无法肯定我们的努力是否正确,我们的行为是否明确。
但是,我们依然要承认生命的无奈。
承认生命无奈,就是要承认生命的欢乐里面永远夹杂着一丝无可名状的辛酸与悲哀;承认生命无奈,就必须承认流水般的岁月中有着太多的苍茫与变幻。尘世里的繁华与哀怨流水般逝去,伸出手去,我们又能握住多少?
对很多人来说,无奈的感觉都是无法摆脱的。“必须承认生命无奈”,这句话除了说明“无奈”的无所不在,更重要的是表达了对“无奈”的蔑视,它表明了明显的矛盾,一方面是悲哀,对无奈地接受,一方面是勇气,对无奈的抗争。这种境界并不是能够轻易达到的,因为这种承认既是认可,是认命,同时也是认同,是承诺。
承认生命无奈,承认生命中让我们无法抗拒的一切,承认人类本性中的脆弱与渺小,承认必须让我们承受、承担的一切。这要胆量、需要理性,需要高超的智慧。也只有承认离宁静、幸福和爱的遥远,我们才会努力地去追求,让自己更伟大,更坚强。
活在世上的人,注定要经历的,都是些注定要被遗忘、要被散去甚至连自己都可能要忘怀的泪与笑。活在世上的人,注定要经历的,都是自己最终要走向尽头的生命历程。沉沉的生之负荷,同样沉沉的对生命无奈的感受——就凭这一点,就应当使人与人感到亲切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