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穷无尽的下坡。一陡坡下冲的时候,撞到大石块上,巨大的撞击声,因为坡度太陡,阿亮一个人骑下去的。我听到声音赶紧往下跑,看到阿亮趴在地上,摩托车还压了一条腿,我冲上去又扛又推,把车抬起一点,让他抽腿出来。赶紧搀扶他起来,他直冲我摆手,让我不要动他,让他缓一缓,我跪趴在地上用纸巾擦他脸上的血。翻创可贴给他贴伤口。那一刻,害怕极了,天快要黑了,在这丛林里。一个人都没有,电话也没信号。他若摔伤了,我一个人怎么救得了他,拖也拖不动,背也背不动,这种路我的烂技术又没法把摩托车骑出去求援。如果他受伤了不能动,我又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徒步走出去求援。那样时间耽搁会太久,太危险,丛林里有野熊、毒蛇……简直绝望。好一会,阿亮才坐起来,安慰我说他没事,别害怕。我扁扁嘴想哭,又怕影响阿亮情绪,强忍着。
后刹车摔坏了,一路都是陡坡,靠挂档速带,和前刹车。但是祸不单行,没走多远,前刹也不灵了。坡度过陡的时候,再也不准阿亮骑下去了。让他把着车头,我在后面拉车尾,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一路全是下坡,如此非常耽搁时间,一小时连10公里都不到。我拉车拉得手软,没力气。丛林里蚂蝗肆虐,从树枝上往下掉,从草丛往上爬,从裤腿、裤腰、衣领处纷纷往身上钻。不时要停下来摘蚂蝗,蚂蝗咬了倒是不疼,只是这种触感异常恶心,被叮咬过的地方一直流血,身上黏黏的非常难受。
虽然拼命赶路,天还是渐渐黑了,看看里程表,已经超过80公里了,但是80K转运站还没出现。见路边几个工棚零星灯火,以为到了,转过去,又是一片黑暗,依旧是丛林莽莽。我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蚂蝗,但又顾及不上了,没有时间停下来摘,我自己肌肤的触感老是在徒劳地定位,觉得后腰处有一条、大腿处有几条、后脖处也许有……这种徒劳几欲让人抓狂。
阿亮怀疑是不是里程表摔坏了,担心我们其实离80K还很远,今天不可能赶得到了。又说是不是刚刚路上那个分叉的路,我们走错了,我们现在走的这个方向不知道是去往何方的。我知道他的担心,我也很害怕,觉得这次玩得真有点没谱了。但还是振作起来,大声打断他的消极言论:“路没错,那条路很窄而且是往山上走的,墨脱县城海拔只有800米,不可能是往山上走。”
过了会,阿亮又对我说:如果待会有车经过,不管是往哪里的,让我拦车走,无论如何不能让我也在这丛林里过夜,我们没有任何野外的装备,除了这辆车和随身的换洗衣服,这样太危险。害怕丛林里夜晚有野兽出没。我说:“阿亮,我们是同伴!我不可能撇下你一个人走,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这样的夜里别说车,人都没有。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就算没有野兽来,你一个人在这里乱转也要崩溃了。你不要乱怀疑什么,80K肯定快到了,就在前面。”他坚持说,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没有牵挂,我在他反而更担心。要保护我的安全,担心我的担心等等。我心里一时什么情绪也说不清楚,想流泪。但也知道,这不是抒情的时候,这种时候内心的力量比什么都重要。